闵筱雨经过一些普通的检查之后,只见医生微微皱眉,沉默片刻之后才对她说道:“在你做透视之前,建议你到五楼去做一个系统的检查,然后再确定要不要做透视。”
闵筱雨看见医生的这幅表情,心里不停的敲着小鼓。她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异常,为什么医生会是这幅表情。她对医生简单的道了谢,疑惑越来越重,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勇,他的脸色看起来更为凝重。她开始有点害怕了,该不会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吧!
出了五楼的电梯口,她才觉得眼前发黑,原来,五楼是妇产科,那就是说,她要做妇产科检查。难怪刚才医生坚持让她上来检查之后,再确定要不要给她做透视,压根就是也许她不能做透视。在这一刻,渐渐清晰的思绪再次混沌不堪,这次例假好像是迟了半个月,她以为还是最近忧思过虑而引起的,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而逃,可是却被张勇提前一步知晓了她的想法,堵在她面前不容她走,不由分说,半请半推的把她弄到了检查室门口。
她的心里顿时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心里还是存有侥幸心理在的。虽然发生了两次关系,可是事后她都有吃药,如果这次真的中奖了的话,那么就是意味着可能是第一次的事后就中招了。据说吃药的安全系数高达95%,难道自己就运气那么差,刚好是属于那5%的范畴?
可是,当她最后看到检验报告上面写着“阳性”两个字的时候,她整个人也呆住了。她要怎么办?她要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她要拿邵俊文怎么办?
她看看四周,未见到张勇的影子,逃跑的那个念头再次油然而生。她没有选择乘电梯,反而是选择了一路小跑下楼梯。可是,无论她怎么逃,始终都逃不出他们的魔爪,就在她刚刚走出一楼大厅的时候,就被张勇气喘吁吁地逮了个正着。“走吧!邵先生在等你。”
原来张勇趁闵筱雨在做检查的时候,跑回病房告诉了邵俊文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等他赶回妇产科的时候,哪里还见得到闵筱雨的影子,刚才他乘电梯上来的时候也没有遇见她,多半是从楼梯下楼去了,只得沿路追出来,还好追上了,不然后果难料。
邵俊文心情仿佛很好。看见她进来,他使出全力支撑着坐起来,口中问道:“检查回来了?身体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她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与方才吻他的那个人相去甚远。
“你没有其他的要对我说的?”他继续问道。
“没有什么好说。”
“你难道不想和我分享一下为人父母的喜悦?”他笑了,很开怀的那种笑。
他这一说,她的眼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最近她流的泪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颇为有趣的看着她哭泣,也不着急安慰她,只是伸出了手,吃力的拉住了几步开外的她的双手:“你别哭了,否则对宝宝不好。”
她挣脱开一只手,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平静的说道:“我不会要他的!”
这一句话,无疑是一根点燃炸弹的导火索。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空气中就弥漫出了火药味,甚至还能听到导火索燃烧时“哧哧”的急躁声响。
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他们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缓和的气氛,他不想在这一瞬间再次走进濒临决绝的困境,到最后也只是隐忍的说道:“你别胡闹了,这人命关天的事情,能说不要就不要,既然他来到了这个世上,就有他存在的意义。就算你是他的妈妈,也没有剥夺他生命的权利。”
闵筱雨也不挣扎,任由他拉住她的手,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泪依旧挂在眼角,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流泪,但绝对不是喜极而泣。“没有爱情的滋润下而孕育出来的孩子,他的一生注定是一个悲剧。还不如不要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关于这个问题,邵俊文不想再多做讨论,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等我出院之后再说。”
她听他如斯说,以为是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用缓兵之计,暂时答应他等他出院之后再说。毕竟现在胎儿也还小,不能做手术。可是,她把一切的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也许也只有她这样的笨蛋才会一次有一次上他的当,任由他摆布。
人们都说,孩子是上天赐给父母的天使,可是这个意外的天使,却为她带上了窒息的枷锁。本来她的思绪就已经错综复杂了,现在再无端端的多出这么一个小生命来,她该怎么办。她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定不能生下他,可是她的内心却舍不得,这是一个生命啊!他的每一个细胞都系着她的血肉,她怎么舍得?
在接下来邵俊文住院的日子里,他们没有再讨论过一次关于孩子的问题,两人都试图暂时忘记这个话题。其实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太忙了。尽管有很多的探视者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拒之门外,可还是需要接待许多的客人。而闵振轩夫妇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闵振轩夫妇来的时候,张勇在暗地里悄悄的指使闵筱雨削水果、泡茶等等一系列小事,无端端的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她对邵俊文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虽然平时她也会做这些,可是那只是在看护不在的时候才做。
她送闵振轩夫妇出医院的时候,邹凯萍拉着她的手说道:“最近辛苦了,看着你们两个相处得那么好,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自己累坏了,只有自己保持健康才能更好的照顾身边人。”
她就知道他们误解了,急切的解释道:“大妈,不是这样的。我是因为感激他救了我,所以才在医院里面照顾他的,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邹凯萍看她的脸都红了,笑了笑,不再打趣她:“我和你大伯先回去了,你别送我们了。”
闵筱雨知道,这种时候只会是越描越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送他们坐上车。
在这整个过程中,闵振轩没有对闵筱雨说过一句关于她和邵俊文之间的事情,只是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最后,临走时拍了拍闵筱雨的肩,一脸凝重。
回到病房后,她难免会摆一些脸色。邵俊文装作视而不见,只是让张勇扶他坐上轮椅,然后叫闵筱雨推他出去走走。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得听他指使。她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就当作是报答他救了她一命,她从来不喜欢欠别人,这次也一样。
她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魂不守舍的按照他说的路线推着他往前走。到了电梯里面的时候,他对着她说道8楼,她的心顿时一震,犹豫过后还是按下了那个数字。她害怕那样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将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8楼,是新生儿科,是一个充满温情的空间。他和她隔着观察室的玻璃,看着一排排保温箱中的婴儿,就连呼吸都快被忘记了。他们有的眯着小眼睛正在熟睡,有的在使劲将小手往嘴上喂,有的在手舞足蹈的试图翻身……他们都那么小,一个个生龙活虎的。
闵筱雨看得入了神,她肚子里面的那个小天使好像感觉到了他们的召唤,她竟然好像觉得他在肚里和她说话。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还是会忍不住的想,他是有知觉的。如果把他留下来的话,再过几个月,他就能像保温箱里的那些小宝宝一样,静静的呼吸着。
邵俊文看她看得那么入神,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她感觉到了手上的暖意,回过头来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邵俊文笑了笑。她对他说:“你就是想带我来看这个?”
他说:“如果你坚持不要他,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尊重你的决定,因为我不想你继续像以前那样的恨我。我承认我今天带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留下他,未必就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知道的,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如果我告诉你,我以前的那些都是为了得到你,而现在我所做的一切不是想要你感激我,而是我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呢?筱雨,嫁给我好不好?你不希望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吧?”她含情脉脉的说道,而且眼神中还夹着一丝难以言表的痛楚。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冷漠的人,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她有感觉的。她听到他说这一番话,心中也难免会有所心动,只是以前有太多的不堪。
邵俊文见她不说话,继续问道:“你还是不愿意嫁给我吗?难道为了孩子也不行?我还以为,最近的你已经对我有所改观了,原来都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他苦笑,满脸的酸涩。
“我只能说,我答应你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孩子,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闵筱雨说完之后,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推着他回病房。如果说从他救她那天开始,她对他动摇了,那么今天,她开始沦陷了。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