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靖今天一走进办公大楼,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以前这个时候,好歹还有一个闵主任顶着,现在却只能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伤及无辜。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统统不敢大声说话。除了像平时一样,口口声声叫着“欧董早”,其他的话,全部都咽进了肚子里,所有人都认真的埋头做事。
他一边回答着同事们“早”,一边揉着太阳穴往办公室走去。自从和闵筱雨分手以来,他基本上都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酒也喝得不少,导致他最近精神一直不济。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仿佛身体里面的灵魂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刚在办公桌前坐定,秘书就准时的奉上了咖啡和今天的早报。他以前是不喜欢喝咖啡的,只是偶尔会陪闵筱雨去喝一杯她最爱的康娜咖啡。他最近也是为了提神,所以才叫秘书室新立了这个规矩。他一边小口抿着咖啡,一边随意的翻着今天的报纸。谁知,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整整一页的报道,顿时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连咖啡杯已经倾泻,流了满桌的咖啡渍都没有察觉到,整个人呆呆的定在那里。
直到秘书敲门进来通知他准备开会时,才回过神来。他忙放下咖啡杯,抽出抽屉中的纸巾擦拭着桌面,顺便也擦拭掉关于那篇新闻报道的记忆。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擦,就可以擦掉的,就算是骗自己已经擦拭干净了,然而残留在桌面的咖啡醇香气味还在隐隐的提醒他,刚才的咖啡的确被他洒在了桌面了。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和咖啡杯,满脸的心浮气躁,最后对秘书说道:“我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马上得出去一下,麻烦你帮我取消会议以及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有什么事情等我明天早上来了之后再说。”
“好的。”秘书恭敬的回答道,“欧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一脸的冷汗。”说完之后,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欧靖。
欧靖摇摇头,十分吃力的说道:“没事,我先走了。如果没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今天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李特助吧!我的办公桌你就暂时帮我收拾一下!”秘书看他面如死灰,也不好再继续说着什么,只是应承着他的吩咐。
走进电梯,他看着不断变小的电梯数字,仿佛他生存的世界也开始进入倒数阶段,一旦到零,就意味着他的世界彻底分崩离析。那种痛苦,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他开着车,在街上不停的兜着圈,一圈又一圈,没有目的地。消耗掉的,不仅仅是车子邮箱里的汽油,更是自己的生命。一路上头脑混乱、思潮迷茫,慢慢的,眼前的道路顿时觉得熟悉起来,原来,他这一刻只想要再见她一次,原来如此。不知不觉,这条路已经成为了他人生最后的归宿。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们最后一次亲吻的那个树,它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守护在道路旁。他的心里顿时如同刀割,凌迟也不过如此吧!他怕自己最后会痛到无法负荷,所以使劲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掠过了那个多情的老树。
终于距离小区的大门不到十米了,却看见前方有一辆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看见前方车上走下来一位女子,就算是被厚厚的冬衣包裹着,也能看出她曼妙的身姿。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闵筱雨。但是不是她一个人,很快的,从另一侧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至闵筱雨的身边,帮她关上了车门。她一直都低垂着头,发丝低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原来自己内心一直强烈的要求他再来见她的一面,也不过是让自己认清现实,斩断一切自以为是的念想。他认清了,不再念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掉头离开,如同不曾到过一般,没有一丝痕迹。
邵俊文多情的捻起一缕发丝,将它捋至她的耳后,然后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时间不多了,只有三天,你要要好好的考虑清楚。我的耐性不是很好。”
她极其厌恶的偏过头,不想再嗅到属于他的任何味道。
就是这样轻轻的一偏头,她就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车影子,可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它就消失在了路口的转角处。她知道,那是欧靖,他来看她了。
她不管不顾的朝着车子消失的地方狂奔去,然而脚穿高跟鞋的她怎可跑赢四个轮的汽车。可是她不管,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他,她也不知道见到他后她要说什么、该说什么。但是她不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了,这一刻的她完全失控。
身后的邵俊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不明就里的追着她,生怕她就此跑出他的世界。可是她跑得飞快,犹如小鹿一样在公路上乱窜。
她的眼中此刻只有那辆属于她记忆中的车影,周围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只剩下虚幻。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那么短短的一瞬,只见眼前一片白光刺眼,然后她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推开,手臂上的擦伤锐痛让她恢复了理智,回过头,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嘶牙咧嘴,捂着自己的腿苦苦挣扎。
此时,尾随而至的张勇看见了此情此景,只是怨恨地瞪了闵筱雨一眼,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肇事司机也下了车,看见眼前的场景,也吓得发抖,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只有张勇还在镇定的控制着现场相关人员。围观人慢慢增多,议论声此起彼伏,纷纷猜测着事故发生的过程。不一会,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至近。
邵俊文被小心翼翼的抬上了救护车,张勇很生气地推搡着闵筱雨,让她坐上救护车陪同着邵俊文一起去医院,而张勇则抓着肇事司机一起,开着邵俊文的车驶向医院。现场只留下匆匆赶来的交警和闻风而至的记者。
医院的急诊室外,既嘈杂又压抑。闵筱雨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低头绞着十指,仿佛不安,又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张勇看着这样的她,简直是怒不可谒,可是又只能埋在心里。他的学长为了这个女人,做了那么多不值得的事情,而她却如此冷漠。
不一会,急诊室的灯熄灭,邵俊文被推了出来,他还是清醒的。医生对张勇和闵筱雨说道:“没有多大的事情,只是左腿脚踝处和胫骨有骨折,另外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留院观察几天,毕竟脑震荡的后果可大可小。”
张勇听见医生这么说,悬着的一颗心才稍微放松一点点,连忙握着医生的手不停的道谢。
从邵俊文出事到现在,闵筱雨一直没有说过一个字。这个时候的她,更是表情复杂的看着邵俊文,没有人知道她在想着些什么。张勇本来也想好好说说她的,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邵俊文对闵筱雨伸出了手,她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了右手,任由他握着。就这样,两只手紧紧相握,一直到邵俊文被推进了观察病房。
她看着睡在病床上的他,此刻的他,要无害得多,温柔得多,也脆弱得多,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渐渐的感到愧疚,胸腔里的某个地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完全形容不出那种感觉。眼泪也在这一瞬间彻底决堤,刷刷的拼命往下掉。
她的手依旧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真实存在。她经历过太多的死亡,如今又与死亡再一次擦肩,仅仅的一步之遥,就算这个人是邵俊文,她也不希望她身边再有人离开了。
邵俊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有些吓到,紧张的问道:“你受伤了吗?哪里痛?张勇,她有没有做过详细的检查,快给她安排一下,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不用,我没事。我没有受伤。”闵筱雨推却道。他自己都这样了,还在关心她。她到底该怎么做?有谁能够告诉她,这一切的终结点到底在哪里?这笔账注定越来越糊涂,到现在已经弄不清楚到底是谁欠了谁。
张勇看了一眼邵俊文,见他眼神坚持,他只能应答着退出了病房。
邵俊文复而看着她,依旧还是握着她的手:“你知道吗?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竟然害怕失去你到如此地步。”
闵筱雨不敢看他,只是依旧低着头垂泪。这一切都来得太迟了,而且中间还夹杂着那么多的不堪和可耻。他竟然为了她,让自己孤身陷入危险的境地,她到底该怎么办?
邵俊文被她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只得安慰她说:“我没事,你别哭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心疼。她慢慢的,俯下头,轻轻的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了浅浅的一吻。这一吻,是单纯的,不带任何杂念和交易成分。
他惊讶的看着她,正欲张口说什么,只见病房门被敲开,是张勇。“闵小姐,检查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请随我来。”转而又对邵俊文说道:“学长,我先带闵小姐去做检查。”
邵俊文拍了拍闵筱雨的手,说道:“去吧!我没事。”
张勇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两个人,心里百感交集。对于今天的事情,他还是心有余悸,他没有想到,邵俊文已经陷得这样的深了,还好闵筱雨算是有点良心,终于有了正常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