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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欧洲战略(4)

1942年6月23日,马歇尔给罗斯福两份备忘录,一份是对20日丘吉尔备忘录的答复,另一份是申述他们反对美国去中东作战的理由。关于去北非作战问题,马歇尔指出:“‘体育家’计划已经做了反复的研究,它是替代‘波利乐’的跛脚方案,它将从根本上分散‘波利乐’的力量,从而使我们应该贡献的最大的战略进攻遭到削弱,更为糟糕的是,即使‘体育家’取得胜利,也不会使(德国)从俄国前线撤走飞机、坦克、军队。”关于派遣美军到中东作战的问题,马歇尔指出:在那样遥远的地区作战,很难解决后勤方面的供应问题,那里离德国很远,对战争进程不会起到决定性的影响和作用。他最后告诉罗斯福:“您谙熟我的意见,我认为,主要战场在西欧。这里是我们自己和英国军队能够一致努力,把战火烧到德国人身上的惟一地方。中东的大规模冒险,会使美国在西欧对这次战争所作的决定性贡献成为泡影。为此,我反对这一计划。”雅各布森和史密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政策和战略:文献与评论选编》,牛津和纽约,1979年,第224页。

在这里,马歇尔对于美国军队在欧洲应该怎样打一场同德国的战争,其理解主张,已经十分的明确。

从华盛顿回到伦敦以后,丘吉尔的政治生涯面临着一次新的挑战。由于英军在托卜鲁克的失败,下院掀起一股要推翻丘吉尔的浪潮,丘吉尔被迫就他的政治前途进行信任投票。虽然在投票中以绝对优势否决了不信任案,但很明显的是,他的政治生涯仍然取决于1942年英国军队能干些什么。如果继续吃败仗,他的首相宝座就肯定保不住。这使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对没有把握的横渡海峡作战不敢作英勇无畏的尝试。而且,如果1942年就渡海作战,主要的人力和武器装备只能由英国提供,这是丘吉尔始终不能答应的问题。客观上讲,英国也经受不住第二次敦刻尔克式的冒险。

马歇尔看到英国人的固执态度,严重影响到英、美在欧洲作战的长期和总体计划,而罗斯福总统又明显地偏向于英国人的主张,为了吓唬一下罗斯福,他在史汀生和金将军的支持下,于7月10日呈送一份备忘录,提出:如果美国不能全力以赴地执行“波利乐-围歼”计划转而到任何地方作战的话,我们坚决主张转向太平洋,给日本以毁灭性的打击。

这份备忘录使罗斯福大感不快。因为1942年秋天就要进行国会大选,他已经告诉选民,欧洲是关键的作战地区。马歇尔的态度为什么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放弃了先打败德国再打日本的原则吗?罗斯福冷静地想了一想,他猜想马歇尔是在虚张声势,是出于斗气,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和准备。他于是来了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他告诉马歇尔和金将军,说他赞成实行战略转变,但必须把实现这一转变的详细计划马上提供给他。马歇尔和金将军被罗斯福问得措手不及,阴谋被戳穿。

罗斯福决定派马歇尔、霍普金斯和金将军再去伦敦,和英国人最后敲定1942年的作战方案。

金将军是接替斯达克而当上海军作战部长的,罗斯福同时任命他担任海军舰队司令。他是一个老海军,出任现职时已经63岁,比马歇尔还大两岁,但雄心不减。他为海军在夏威夷遭到的损失感到耻辱和羞愧。他一上任就全力以赴地干了起来。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样的全球战争,必须有陆、海军的密切配合。但金氏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傲慢、偏见,在性格和习惯方面与马歇尔大相径庭。的确,他们两个都喜欢漂亮女人,但情况还有所不同。马歇尔一看到漂亮女人就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而金一见到具有诱惑力的女人屁股就要动手,据说海军不少被提升的年轻军官的妻子的臀部,都留下了他拧过的痕迹。金婚后勤于床第,生有六女一子,他的妻子在妇女中通常被称为“长期受苦”的配偶之一。

尽管金具有这些凡人的弱点,但却是一个精通所有航海技术的优秀海军。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敏锐地观察到飞机对海上作战力量的影响,成为20~30年代美国海军航空兵的创始人之一。金上将是一个勇敢无畏的人,他说“战士只靠躲避、只靠抵挡敌人的攻击打不了胜仗”。

马歇尔同金氏合作,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开头并不顺利。走马上任之后,金氏一反常态,决定去陆军参谋部屈驾就尊。但他事先没有通知马歇尔。接待金将军的一位年轻女士不认识他,而正好这时马歇尔在与一位澳大利亚政府部长谈话,不便去打扰。金氏受到冷落和怠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陆军参谋部。

马歇尔走出接待室,送走客人,才知道金上将来过。他毫不犹豫地赶到了金的办公室,没等金表示欢迎,他就开始解释为什么让金久等了的原因。马歇尔接着说:“将军,我认为这很重要。要是战争一开始,你我就争吵起来,那么公众会怎样来议论我们呢?他们连一分钟也不能忍受。我们不能互相斗气,我们得想办法搞好关系。”

金绷着脸盯了马歇尔好一会儿,然后,不无讥讽地说道:“有劳你大驾光临,你真是宽宏大量了。即使我们合不来,也可以相互走走嘛。”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认为我们能够合得来。”

但事实上,以后两人还是有不少斗气的时候,马歇尔花了不少心血来说服金坚持“先欧后亚”的原则。

伦敦的会谈再一次陷入僵局。罗斯福最后表态,重申他赞成1942年发动北非作战行动。在罗斯福的干预下,马歇尔同意进攻北非作为美军在欧洲战场上的第一次攻势。但仍坚持最后决定要等到9月15日才能作出,以便继续观察一下法国的情况发展。罗斯福从霍普金斯口里得知马歇尔的这一态度以后,立即下达指示说,在北非的作战行动不得迟于10月30日发动,必须立即全速准备。在1942年英、美战略的马拉松式的谈判中马歇尔输了一局。

1942年美军进攻北非还是横渡海峡作战,外部阻力主要来自英国。英国是美国主要的战略伙伴,先于美国进入战争,自认为战略上比美国成熟,具有更多的发言权。中东、地中海北非是英国传统的势力范围,英军已经在这一地区同轴心国军队交上了手,不能置之不顾。加之1942年渡海作战,主要兵力要由英国承担,风险很大,因此,在没有较大胜利把握的情况下,拒绝1942年渡海作战,是情理之中的事。

马歇尔1942年4月提出横渡海峡作战的计划,其基本出发点是放在1943年的“波利乐-围歼”行动上,1942年渡海作战是附带性质的,具有严格的条件限制。马歇尔也承认,“体育家”计划与渡海作战比较,保险系数比较大。马歇尔认为关键的问题是,一旦英、美军队投入北非作战,1943年就无法进行“围歼”行动,从而拖延对德国进行的主要打击。而丘吉尔当时信誓旦旦地表示,北非作战绝不会妨碍1943年的渡海作战,他把英美对北非的进攻,预测为一次凯旋式的进军。结果,事态的发展与丘吉尔的估计大相径庭。

马歇尔在同英国人的争论中之所以败北,还在于他与罗斯福追求着不同的目标。

罗斯福总统既是国家最高行政长官,又是三军总司令,这种双重的地位,决定了他在战争的指导方面带有比军方更直接、更浓厚的政治色彩。选择什么样的战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他不仅需要考虑军事方面的效果,而且需要考虑政治方面的需要,要考虑反对党的态度、舆论的反应以及美国同盟国之间的关系。1942年,在各种困难面前,他们需要的是在欧洲采取迅速的军事行动,无论是北非、挪威、西欧还是中东,只要保证美军投入同德军的作战并保证战术上的成功,至于这种军事行动是不是会产生最佳的军事效果,似乎是次要的考虑。当然,在所有这些选择中,北非最适合他的口味,因为这是闷在他心里的“大法宝”。

马歇尔则不同,他所面临的问题简单多了。他作为陆军参谋长,是指挥军事作战的主要领袖。他的责任是在军事上为总统提出军事计划和战略选择,保证以最有效的方式来打败敌人,赢得战争。至于这种战略计划是不是有利于总统在政治上的宣传,这不应该是他考虑的重点,职业军人不参与政治,这是美国军队的历史传统,也是美国议会政治的传统。马歇尔自己也说过,政治上的因素是国家首脑——总统和总司令的事情。他的考虑主要受战争规律和战争原则的制约,他认为横渡海峡作战是能够尽快打垮德国的选择,所以,坚定不移地维护横渡海峡作战的计划。

1942年11月7日,英、美联军在北非登陆作战,“体育家”被改为“火炬”(Torch)行动。从战术上讲,英、美军队是成功的。但“火炬”战役没有按时在1942年结束。以后,又长期陷入了地中海和意大利的山丘地带作战,把原来拟定的“围歼”行动推迟到1944年,完全证实了马歇尔原来的担心。“火炬”战役,也没有给前苏联红军提供什么实际意义的帮助,没有迫使德国从前苏联前线撤走军队,前苏联反应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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