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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欧洲战略(3)

马歇尔的对等谈判对手是艾伦·布鲁克爵士。他最近接替去职的迪尔元帅。马歇尔对迪尔赞美有加,印象良好,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缘故,马歇尔从潜意识就带上了一种对布鲁克的偏见,不了解马歇尔的人以为他是一个冷酷的人,然而同严肃、冷漠和傲慢的布鲁克元帅相比,他就是一团火了。布鲁克没有给马歇尔留下好的印象,同样地布鲁克对马歇尔也不怎样恭维。他在日记中写道:“马歇尔看重自己的重要地位,但我却不怎么把他作为一个重要人物对待。”马歇尔带去的战略计划没有得到英国同行欢心鼓舞的接受。英国人告诉他,他们就横渡海峡的问题进行了几个月的研究。言下之意,他们的考虑比马歇尔计划中的内容要丰富和深刻得多。事实也是这样,渡海作战计划还是在匆忙中制定出来的,主要目标是防止资源分散,确定一个英、美长远努力的作战方向。计划中的许多细节,尚未进行深入研究。所以在会谈中对英国同行提出的一些问题,马歇尔往往含混不清,无法给予精确和满意的回答。另外,马歇尔和霍普金斯也往往口径不一。霍普金斯代表罗斯福,强调1942年行动的重要性。而马歇尔主要感兴趣的是,取得英国原则上的同意,在英伦三岛集中人力物力以备最终渡海作战之用。

马歇尔建议的肤浅,令英国同行感到十分吃惊,他们完全排除了1942年横渡海峡作战的任何可能性。他们承认,英、美可能把7个步兵师和两个装甲师送过海峡,但仅靠这点力量无法守住一个立足点,最终将导致第二次敦刻尔克的撤退,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马歇尔计划的不成熟,引起了布鲁克元帅对美国陆军计划秘而不宣的动机的怀疑,布鲁克最后得出结论,说他“已经发现,美国海军参谋长欧内斯特·J·金海军上将,正在不断要求地面部队攻占和固守太平洋的敌军基地,成为日益消耗军事资源的无底洞……为了对抗这种活动,马歇尔全力以赴,开始了欧洲攻势。这是一个明智的行动,适应了目前援助俄国的政治主张和要求”伦纳德·莫斯利:《马歇尔》,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218页。。布鲁克的这个评论可谓是中肯之至,这正是美国陆军制定渡海作战计划的目的。但除了抵制太平洋方面的资源分散外,同时,也是为了要抵制英国人推行的边缘战略路线,以争取在英美联合作战中的战略主动权。这一点恐怕布鲁克没有考虑到。

丘吉尔对马歇尔的建议也是疑虑重重,他对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西线战场上那种尸横遍野僵持不下的阵地战有深刻印象,敦刻尔克撤退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的头脑,他想规避任何大规模的正面作战。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他就一直主张边缘战略,他觉得横渡海峡去进攻德军在瑟堡和布雷斯特的坚固阵地,并没有同在法属北非和挪威北部作战那样具有吸引力和有助于战局。但作为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他没有向马歇尔和霍普金斯发表什么选择性的意见。他希望不要干扰优先考虑欧洲的决策。不论1942年是横渡海峡作战还是去挪威或北非采取行动,在英伦三岛集结人力物力对英国来说,总该是有利的。因此,尽管他有许多不同意见,他还是微笑着举起酒杯,说他“完全同意这一计划”。他又凭借他那雄辩的口才,选用华丽的辞藻,将英、美两国之间的友谊大大颂扬了一番。他说:“我们两国誓以高尚的战友情谊,在一场拯救受难民族的伟大讨伐进军中,并肩作战,共同向欧洲挺进。”舍伍德:《罗斯福与霍普金斯》,下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122页。

丘吉尔的热情接待和夸夸其谈,使马歇尔飘飘然起来。他对丘吉尔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认为丘吉尔没有普通政客所有的那种狡诈手段。他向华盛顿发电报说,盟军将于1942年在欧洲反击德国,1943年开始大举反攻。其实马歇尔是大错特错的,被人耍了,自己还扬扬得意。

丘吉尔的第一次公开警告,来自5月28日给罗斯福的一份报告。报告中,他向罗斯福介绍了莫洛托夫在伦敦与英国会谈的情况,同时告诉罗斯福,他不久要派人到华盛顿来,向美国总统和三军参谋长报告在计划制定中遇到的各种难题,并提出一个在挪威北部登陆作战的新建议(代号“邱比特”Jupiter)。丘吉尔最后说:“我们一定不要让‘体育家’作战行动从我们的脑海中消失。”舍伍德:《罗斯福与霍普金斯》,下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10、45页。这表明英国人的思想正在转向牵制性的作战行动,与横渡海峡作正面进攻的主题相去甚远。

1942年丘吉尔说服战时内阁,第二次率团来华盛顿讨论1942年的联合战略问题。英军正在利比亚同轴心国军队作战,在隆美尔的打击下,节节溃退。作为首相兼国防大臣,丘吉尔离开伦敦指挥中心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这也说明了他对确定1942年联合作战战略的重视。罗斯福已清楚丘吉尔的打算,决心阻止1942年可能出现的横渡海峡作战行动,在丘吉尔到来之前,他指示参谋长们为减轻俄国战场上的压力而作出决策。他认为“如果俄国人能抵抗到12月份,他退一步可以打包票,我们将赢得胜利;如果被打败了,他认为盟国胜利的机会还不到一半”。他继续说,他一方面同意渡海作战,但同时怀疑1942年能不能实现。这样,他正在考虑两个取代海峡作战的计划:第一,9月上旬入侵北非;第二,派遣美军去埃及——利比亚边界,支持在那里作战的英国军队。

史汀生和马歇尔对罗斯福建议美军去北非作战感到非常吃惊。马歇尔坚决反对这一行动,认为它缺乏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海上运输、护航船只和空中支持。关键的问题是,这将把美军拖到一个全新的没有决定意义的战场,延误在英国集结军队发动对欧洲大陆的关键性行动。史汀生坚决支持马歇尔的立场。但令马歇尔不安的是,金氏海军上将和阿诺德似乎倾向于“体育家”计划。

马歇尔抓紧时间,说服了金和阿诺德支持横渡海峡作战。在与英国同行的讨论中,他又说服他们赞成在英国集结兵力,以备1943年进攻法国之用,反对在北非作战和分散兵力。

马歇尔取得英国参谋长赞成继续在英国集结人力物力资源是有积极意义的,但他们之间也掩盖了一些重要的分歧。马歇尔坚持节约资源以备1943年用,但支持1942年的渡海作战是第二个最佳的选择方案,而英国参谋长们强烈反对1942年任何情况下的渡海作战。

1942年6月20日,丘吉尔交给罗斯福一份长长的备忘录,以表示坚决反对横渡海峡作战。6月21日,罗斯福、丘吉尔以及他们各自的参谋长在白宫举行会谈。罗斯福自己不公开出面表态,他让马歇尔去与丘吉尔进行面对面的激烈争论。马歇尔被丘吉尔的随随便便的背信弃义行为大为激怒。两个月以前,他在伦敦“毫不迟疑”地接受了马歇尔提出的建议,而现在却完全收回了承诺。丘吉尔以雄辩的口才,滔滔不绝,但遭到马歇尔有礼貌的然而是坚定不移的回击。

会谈中,传来2.5万名英国守军在托卜鲁克向隆美尔投降的消息,这对丘吉尔是一个重大打击。一年以前,英国军队在这里顶住了敌人33个星期的包围,这次在隆美尔的一阵猛攻下,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瓦解了。罗斯福问丘吉尔,他能帮英国人做些什么?丘吉尔表示希望得到一些美国的新式谢尔曼式坦克,以增援英军的中东残部。马歇尔慷慨地满足了英国人的要求,把准备配给美国部队的新式坦克转交给英国人,令丘吉尔感激不尽。

双方在战略方面的讨论陷入了僵局,罗斯福急于要让美国军队在1942年有所表现,同时他也担心在中东的英国抵抗会彻底崩溃,因此,他建议把美国军队开往中东去接受从德黑兰到亚历山大里亚的整个战线,这是罗斯福一个异想天开的节外生枝的建议,马歇尔拒绝对此加以讨论,他愤愤地走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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