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一天,中午休息时间。
杨天啸干了一上午的活,累地很,坐在铁皮房里的长凳子上,看着班长刘师傅汤师傅以及徐人维四个人打一种扑克,叫红K。
这种扑克规则是四个人抓的牌中,谁手里抓了红桃K,另外一个人如果抓了方片K,那他们两个人就是一伙的,另外两个人当然是另一伙的,有时候红桃k和方片K都在一个人手里,那这个人就自己一伙,其他三个人一伙,不过开始谁也知道谁和谁是一伙的,要到最后,至少也要打一半才能知道,所以很多时候一伙的人自己打自己人。
这种扑克游戏好像是赌钱的。
小徐开始也不会玩,后来慢慢学会了,居然敢上阵和他们玩!
徐人维和那些人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杨天啸呢?
杨天啸很少和他们说话,其实他们似乎也不愿和杨天啸说话,所以即使杨天啸有话跟他们说,只怕也没有“机会”和他们说。
杨天啸又有了以前上学时的感觉:孤独寂寞,像一个从小长了长毛的孩子,没有人愿和他玩,所有人都当他是怪物。
如今虽然他们没有用以前同学看怪物的眼神看杨天啸,但杨天啸一样受不了同事的目光,同事的目光让杨天啸感觉更加的孤独,更加的寂寞!
十五日!
这是一个让杨天啸很开心的日子,其实这一天也是很多人都开心的日子。
因为这天是公司发公资的日子,所有人天天拼命的干活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杨天啸的工资比学校时多了点,虽然他们现在还是实习期,不过公司额外给了他们一点儿辛苦钱。
杨天啸发了六百多,将近七百元钱,而徐人维则发了七百三十元,比杨天啸多了几十元,这让杨天啸心里很不爽,觉得自己活干地并不比徐人维少,为什么工资却比徐人维少了好几十?
少归少,有什么办法?
杨天啸除了在心里恨恨不平外,又能怎么样?
活还是要干,正如日子再艰苦,再难受,也要活下去!
也许人活着就是要吃苦,要受罪,只要你还活着,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你也要继续承受痛苦和不幸!
当然如果你运气好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下午。
下班后。
坐上舒适的大客车,杨天啸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物。
高高的楼房,一间又一间的装修豪华的店铺,树冠茂盛的梧桐树,熙熙攘攘的人流,这些景物在杨天啸心中却不能带给他一点儿快乐的情绪,车上的人有说有笑,只有杨天啸总是拉长个脸,好像谁欠他几百吊没还似的。
回到宿舍,冲完凉,瘦高个带个人到杨天啸的宿舍,要和小徐打麻将,不过还差一个人,小徐让杨天啸上来打。
杨天啸起初不肯,但经不住小徐的“好言”劝说,只好和他们打“搓”几局。
他们的打法和杨天啸家里的打法又不一样,小徐玩的麻将要把所有的风包括“红中”“发财”和“白板”去掉,这样本来很好“胡”牌,但是又有个规定:只能“胡”一口觉,也就是“夹”,或者“单调”等等!
打了两个小时,杨天啸没输多少钱,随后牌局就散了。
小徐问杨天啸战果如何?
杨天啸道:“没输多少,保个本吧!”
小徐脸上笑嘻嘻的,看样子应该是赢了,可能赢地还不少!
五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六,杨天啸回到金州区自己的家里。
让杨天啸感到意外的是,后妈卢元香居然回来了。
杨孝银开了门,看见杨天啸回来了,脸上居然没有以前那种怨恨的眼神。
杨天啸发现父亲的脸色好了很多,心情似乎也比以前好了很多,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杨天啸在心里还是为自己父亲高兴。
后妈看见杨天啸回来了,没有杨孝银那么开心,脸色很平淡,如果仔细看,你可以从后妈的平淡的眼神里看到一点儿淡淡的担忧和烦燥。
杨天啸没有看出来,但杨孝银看出来了,不过没有跟自己的小儿子说。
杨孝银是不敢说?
还是不忍说?
晚饭是杨孝银做的,好像从后妈到自己家来后,杨天啸似乎从来没有看过后妈做过饭!
后妈当然没有穿带黄条的劳改服,相貌应该说有点偏丑,尤其前牙突出,就像远古时代周口子地区的猿人的脸型!
杨天啸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人介绍给自己的亲弟弟,如今还把她领进了自己家门!
十个后妈九个坏!
在后妈进杨天啸家之前,杨天啸和后妈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当然也没有什么矛盾,两人的关系应该说比较和谐和顺!
可是自从后妈进杨天啸家的那天起,两人之间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是开始没有那么明显,杨天啸也没有觉察到而已!
当杨天啸觉察到时,形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后杨天啸被迫从家里搬出去,其实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后妈从中作梗的缘故!
晚饭不是很丰盛,不过有杨天啸最爱吃地“孔饭”,就是把米饭先煮个半熟,捞出来沥干水,然后把土豆切成小方块,当然也可以用南瓜,绝配是土豆和豆角,在锅里先放点豆油,烧热后,把土豆和豆角或者其它组合放进油锅里炒几分钟,接着往锅里加点水,最后把米饭放在土豆和豆角上面,用小火焖十分钟左右,一锅掺杂着菜香和米香的饭就做好了,杨天啸和二哥从小最爱吃这样的饭,二哥杨天林尤其喜欢吃焖地焦黄的土豆!
菜呢?
一个尖椒炒瘦肉,一个蒜苔炒鸡蛋,再就是一个紫菜西红柿蛋汤。
杨孝银从做饭到最后把菜端到饭桌上,就连所有人的饭都是杨孝银一手“包办”的。
圆圆的桌子,一头靠着墙壁,另一半坐着四个人。
从北往南,依次是:卢元香、杨孝银、杨天啸、杨玉霞。
三个大人都是大碗,杨玉霞是小碗,杨天啸的碗里盛了满满的一碗饭,杨孝银和卢元香虽然也是大碗,但盛地都不多,至少没有杨天啸多。
杨天啸发现卢元香瞅着自己以及自己的饭碗时,眼睛里露出了很奇怪的神色,只是杨天啸感觉到了,但却猜不出来!
吃完饭,杨天啸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一会儿起来到厕所旁边的水池里吐口痰,口水还没吐完,后妈马上在那边唠叨道:“吐口水上厕所里吐,吐完用水冲一下!”
杨天啸皱了下眉,只是刚开始一起生活,时间不是很长,杨天啸没有理她!
卢元香走到自己和杨孝银睡觉的屋,望着杨孝银道:“你也不说说他,这么大人,一点儿都不注意卫生!”
杨孝银坐在床上,没有理后妻的话。
卢元香见杨孝银没有理睬自己,很生气,声音调大了点:“我说话你怎么没有听见?你要跟他说说,不要乱吐痰!”
杨孝银望了卢元香一眼,淡淡的道:“算了吧!就一点儿小事,你跟他说了,让他注意点就行了!”
卢元香更火了:“我说了,他都不理我,这么大人,这点事还要我说吗?”
杨孝银紧紧皱了下眉,没有说什么,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吧?
第二天,杨天啸睡地正香,杨孝银走到杨天啸的床前,叫杨天啸起床吃饭。
杨天啸本来睡地正香,不想起来,但父亲严肃的表情让杨天啸感觉父亲就像小时候叫他起床一样,杨天啸只好起床吃饭!
当然杨天啸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杨天啸上完厕所正准备出来,后妈又在不远处的餐厅啰嗦,啰嗦中带着明显的“敌意”:“小心点,别尿外面了,记得用水冲一下!”
杨天啸走出厕所,实在忍无可忍,气道:“你啰嗦什么?我妈也没你这么啰嗦!”
卢元香见杨天啸居然顶嘴,更加生气了:“我说的不对吗?你看你擤个鼻涕,弄地到处都是!还是我擦干净的!”
杨天啸却并不怎么“领情”,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卢元香气地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杨孝银在自己屋子里呆着,既没有出来看看,也没有对他们两个人的争论做点评论!
杨孝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卢元香却有话要对后夫说:“你怎么搞的?也不管管他?”
杨孝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你又不是他的亲妈,他当然不会听你的!
这话杨孝银没有跟卢元香说,也许杨孝银认为卢元香应该知道,所以觉得没有必要和卢元香说,当然也有可能杨孝银觉得说出来会伤卢元香的自尊心,会让他们两个人以后更加的尴尬!他们的矛盾会更加激化!
卢元香呢?
她自己真的不知道这一点儿吗?
或者心里知道,嘴上不肯承认而已?
就像很多人,明明心里已经认输,但嘴上却还不肯认输,甚至强辞夺理,死撑到底!
也许在卢元香的眼里,还是把杨天啸当成小孩子,因为卢元香比杨天啸大很多。
可惜事实是,杨天啸已经不是小孩子,虽然杨天啸比后妈小很多。如果杨天啸小的时候后妈进来了,那么杨天啸肯定会“听”后妈的话,不管杨天啸心里是否想听,但无论后妈说什么,他都必须“听”!
可惜卢元香咋就不明白,杨天啸已经不是小孩子,卢元香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是不是就像其她很多女人一样,明明知道自己已经青春不在,却还拼命地往脸上涂脂抺粉,明明腰已经不细了,却还要把腰扎地细细的,仿佛自己还是十七八岁时的样子!
晚上。
杨天啸早已坐车回到单位去了!
杨玉霞在自己的屋子里睡觉。
杨孝银和卢元香在自己屋的床上坐着,电视打开着,杨孝银瞅着电视,表情有点迷惘和担忧,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看电视。
不过,卢元香却真的没有看电视,她挨着杨孝银坐着,用胳膊肘儿捅了一下杨孝银道:“哎,我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杨孝银没有理她,继续“看”电视!
卢元香转过身盯着杨孝银道:“我跟你说话呢?”
杨孝银“装”不下去了,只好轻声道:“什么事?”
“什么事?”卢元香气道,“老三以后结了婚是不是在家里住?”
杨孝银有点不耐烦的道:“这事不说过了,以后再说吗?”杨孝银叹了口气,接道:“他没有房子,就先在家里住着,等有了房子再搬出去就行了!”
“什么?”卢元香眼睛瞪地比牛眼还要大,气鼓鼓地道,“你不是说结婚了让他搬出去住吗?现在怎么又变卦了?再说他那些臭毛病,你受地了,我可受不了!”
杨孝银脸上露出很浓厚的厌烦和不安,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怎么和卢元香说!
过了很久,杨孝银也没有说一个字,奇怪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卢元香居然没有逼杨孝银说话或者表态!
为什么?
夜色最凉的时候,杨孝银和卢元香都沉沉的睡着了。
只是,看他们两人的表情,似乎睡地都不怎么好!
莫非他们在睡梦中还在继续争吵或争辩?
六月份。
炎热的夏季很快就要来临,随着天气越来越燥热,人们的情绪也变地越来越急燥!
杨天啸又回到了工作单位——辽宁电力二公司。
虽然杨天啸很讨厌这个公司,尤其是在工地干活的时候,看着师傅手里的平铲,看着那简易而简陋的铁皮房,杨天啸打从心里感到很不爽,真的是十二分的不愿,不愿在这里干活。
可惜,再不愿又如何?
杨天啸又能去哪?
命运已经把他推到了这里,他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而且当杨天啸带着安全带,一步步往高高的楼上走时,杨天啸稍微侧眼望一下地面,心里面立刻有一种很恐惧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常说的恐高症?
每个电厂都有根高达五六十米的烟囱,杨天啸有时看到这根高高的烟囱,心里又有一种惧怕,似乎这根烟囱随时会倒下来砸到自己。
单位的地址暂时没有换,人还是以前的人,没有一个换的,甚至连接送的班车也是以前那辆,司机也没有换。
可是当杨天啸到了单位上班时,却还是感觉到有明显的变化。
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