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霞。
杨天啸后妈卢元香的女儿,长了一张娃娃脸,皮肤很白,虽然还在上小学,个子却挺高,也许是母亲天天给她喝补品的缘故吧!
因为杨孝银和卢元香都在坐牢,而杨天啸又在锦州上学,所以杨玉霞只能在大姨卢元南家暂住。
龙王庙七队。
卢元南家。
卢元南正在厨房煮猪食,头发有点乱,身上的衣服顔色很深,也很破旧,而且油污很多。
杨玉霞坐在炉子的炉口处,手里拿着一根短木棍,一边在地上乱画,一边轻声道:“大姨,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卢元南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关切的望了杨玉霞一眼,叹口气道:“不用急,你妈妈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说完,用手抺了下眼睛!
杨玉霞又道:“我想回家去!”
卢元南又叹了口气道:“现在不行啊!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谁来照顾你啊?”
杨玉霞无法反驳大姨的话,只能痛苦而失望的垂下头。
“不过,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去了!”卢元南忽然道。
杨玉霞抬起头,望着大姨,有点开心的道:“真的吗?”
卢元南不敢看杨玉霞的脸,因为杨玉霞稚嫩的脸蛋上有泪光反射过来,卢元南点点头道:“是真的!过几天你三哥回来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杨玉霞的表情高兴中露出了点紧张和担忧。
杨玉霞在紧张什么?
杨玉霞又在担忧什么?
卢元南似乎看出了杨玉霞脸上的紧张和担忧,皱着眉道:“你和天啸三哥在一起,要听三哥的话,因为他比你大,不要和三哥顶嘴知道吗?”
杨玉霞脸上似乎有点不服气,但还是答应道:“哦,我知道了。”
杨玉霞站起来,直了下腰,稚嫩的脸上多了一层不该有的忧伤与忧郁!
杨玉霞走出门口,望着远处山头的夕阳,天边一缕缕暗红色的云彩,杨玉霞幼小的心灵里忽然觉得那些云彩多像自己心中的忧伤啊!
杨玉霞缓缓的收回目光,望着院门口的铁门,忽然间看到铁门外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是三哥吗?
杨玉霞在心里嘀咕着。
铁门已经打开,一个比杨玉霞还忧伤十倍痛苦十倍的人走了进来!
“三哥!”
杨玉霞惊喜的喊着,冲了过去!
杨天啸看见杨玉霞,脸上也有了明显的惊喜之色。
杨天啸高兴地看着小妹道:“小妹,你在家啊?”
杨玉霞点点头。
虽然杨玉霞和杨天啸不是同父所生,也不是同母所生,但毕竟是堂兄妹,何况杨玉霞的继父和亲生母亲又在牢里,现在除了杨天啸外,几乎再没有其他亲人了。
大姨虽然是她的亲人,但在杨玉霞眼中,杨天啸现在成了杨玉霞心中最亲的亲人。
杨天啸走进屋里,卢元南看见杨天啸时,脸色先是露出一点儿惊喜,接着却是令人难解的忧愁与不悦,似乎还有点厌烦和担忧。
杨天啸感觉到了卢元南脸上和心中复杂感情的微秒变化,但杨天啸并没有完全感受到卢元南所有的感情和心情,所以当卢元南带着一点儿隐约的笑容和他打招呼:“回来了!”
杨天啸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自己所有的家人都在牢里受罪,杨天啸的情绪始终都被家人在牢里受罪所影响而无法恢复正常,所以当卢元南和他打招呼时,杨天啸只是点了下头而已。
不过,卢元南似乎很“大度”,没有和杨天啸计较,也许在她心里也感到深深的不悦和不快,只是在她布满岁月沧桑和磨难的老脸上很难看出来而已!
杨天啸坐在进屋左侧的大屋里,这间屋比较干净整洁点,可以算是“正屋”吧,本来杨天啸的幺叔和幺瑛在这间屋里睡,表叔熊德发和表叔娘卢元南在进大门右侧的屋里睡。
如今幺叔杨孝官在杨天啸当新兵那年不幸被火烧死,而复员时,母亲柳善花也不幸离家人远去,卢元香把房子卖给了亲姐卢元南,带着杨玉霞住进了杨天啸家。
现在这间屋就成了表叔和表叔娘的卧室,杨天啸扫视了屋里一遍,想到了幺叔,心中一阵伤感和感慨!
在屋北侧有个立柜,立柜中间放着一台彩电,但杨天啸却没有心情看电视。
杨玉霞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望着杨天啸道:“三哥,看电视吗?”
杨天啸揺揺头,没有说话。
杨玉霞没有等杨天啸回答,也许她早已知道三哥不会回答她,所以杨玉霞话还没说完就自己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放地是体育节目,杨玉霞赶紧换个台,换了好几个,终于找到一个动画片,杨玉霞开开心心的看了起来。
杨天啸坐了一会儿,躺到了炕上,虽然室内温度不是很高,但炕上却很暖和,杨天啸只觉得炕上一阵阵热浪传来,杨天啸的身子一会儿就热了起来,可惜身子是热了,杨天啸的心却还是“冰凉的”。
饭菜已经做好,熊德发还没有回来,卢元南进屋到炕上坐着,和杨玉霞一起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院里的大铁门响了,熊德发走了进来。
卢元南知道是老公回来了,起身到厨房把饭菜端进来。
卢元南一手端着一盘菜,冲着杨玉霞喊道:“玉霞!快把桌子摆好!”
杨玉霞正看地起劲,闻言脸色有点不高兴,站起来把小饭桌摆到炕上。
熊德发戴着厚棉帽,走进屋里,一脸的风尘之色,好像刚刚跋涉了千里,才回到家里似的。
杨天啸看着表叔,只见表叔脸色很苍老,胡子还是那么黒,不长,看起来似乎很硬,应该是经常用剪刀自己剪,所以胡子很短,短而硬!
熊德发看见杨天啸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种农村人特有的憨笑,语音不是很清晰的道:“过来了!”
杨天啸知道表叔是在和自己打招呼,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卢元南把饭菜都端到了饭桌上,杨玉霞早已经坐好,杨天啸也坐到了饭桌边。
卢元南吃了一口菜,望着杨天啸道:“你是放假吗?过完年还回去吗?”
杨天啸咽下一口饭,道:“我们只学一年,现在结业了,等明年三月份就去大连市电力公司报到!”
熊德发道:“那也算是国家职工吧?”
杨天啸点点头道:“是的!”
卢元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了一眼杨天啸道:“现在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这次你可不要再犯错了!”
杨天啸心里一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了下头。
卢元南又望了杨玉霞一眼,然后盯着杨天啸道:“你明天回去吗?”
杨天啸点点头。
卢元南道:“明天把玉霞也带回去吧,过完年还要上学呢!”
杨天啸看了小妹一眼,道:“好吧!”
杨玉霞撒娇似的道:“大姨,我还想再多呆几天呢?”
卢元南笑道:“你在我这呆了这么久还没呆够吗?”
杨玉霞低着头不说话。
卢元南又似乎很有感慨的道:“放心吧,回去后有三哥照顾你,没事的。”
卢元南停了一下,望着杨天啸语重心长的道:“她妈妈现在在牢里,没有人管她,现在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妹!”
杨天啸感受到卢元南眼中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但一时间也无法领会,心里觉得自己是杨玉霞三哥,尽管不是亲三哥,不是同父同母所生,但身为男子汉,自有一种“天生”的责任感,杨天啸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妹的!”
卢元南听了杨天啸的话,尽管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但毕竟也踏实了点。
杨天啸注意到表叔娘的眼睛湿湿的,心里似乎也有点很伤感的味道。
熊德发很少说话,虽然面前放着一瓶白酒,但喝得却很少。
第二天,上午。
太阳被乌云遮挡,虽然没有风,杨天啸却觉得有点阴冷。
杨天啸望着小妹,小妹戴着厚棉帽,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小脸蛋冻地红红的,杨天啸关心的道:“你冷吗?”
杨玉霞先是点点头,又揺了揺头。
杨天啸心里有点迷糊了,不知道小妹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从龙王七队南面的小路往南走,路过陆军学院的靶场,再穿过学院最大,也是亚洲最长的走廊,然后顺着熟悉的路线,杨天啸带着小妹走出了陆军学院的正门。
大连陆军学院正门前的不是很宽的水泥马路上,王居亮穿着笔挺而帅气的绿色干部军装,王居亮个子中等苗条,身材超标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一身绿色干部军装使他显得分外的英姿飒爽,帅气十足。
此时王居亮正骑着一辆偏向于女生化的小型摩托车,很随意又似很惬意的向学院正门前进。
杨天啸拉着小妹的小手,正走过学院的大门,向南走出了十多米远。
王居亮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
是杨天啸吗?
不错!
是他!
王居亮心里一惊,确认是杨天啸后,车子朝杨天啸开去!
杨天啸也看到了王居亮,看见王居亮穿着的神气而帅气的绿色干部军装,心里一痛,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王居亮望着杨天啸,刚才还神气的脸罩上了一层忧伤之色,王居亮不敢接触杨天啸的目光,望了杨天啸一眼,眼光移向了别处,轻轻的道:“你家人的事怎么样了?”
杨天啸脸上的痛苦之色一下子浓厚了起来,心里一阵难言的刺痛,嘴唇有点颤抖的道:“家人都被抓进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又不认识什么人——”
杨天啸停住了话,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下去。
王居亮把目光移到杨天啸身上,道:“你家人是不是关在三里监狱?”
杨天啸低下头,声音衰弱的道:“是的!”
王居亮点点头,又道:“听说沈良胜在三里监狱当狱警,你可以去找他看看。”
杨天啸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一点儿,有点疑惑的道:“沈良胜?”
王居亮笑道:“沈良胜,你忘了?高中同学啊!”
“哦,”杨天啸思考着道,“是啊,沈良胜!我想起来了!”
王居亮看了杨玉霞一眼,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打开翻到某页,道:“我给你念一下,这是沈良胜的电话号码!”
杨天啸急道:“先等一下,我拿张纸出来记一下!”说着从自己衣兜里拿出一张纸记下了沈良胜的电话号码。
杨天啸带着小妹继续往家走,路过一家旺客隆超市时,杨天啸带着小妹进去买东西。
杨玉霞很少到超市里逛,看到超市里那么多新鲜诱人的商品,只觉得眼睛都看花了。
杨天啸拿着挑好的东西,正准备叫小妹走,却注意到小妹站在一个货架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架上的一件食品,小手还放在嘴边,似乎手里正拿着那袋食品往嘴里放。
杨天啸心里一动,拿起那袋食品,望着小妹笑道:“走吧!小妹!”
杨玉霞看看杨天啸,嘴角边露出了甜蜜而开心的笑容。
回到了家里,杨玉霞像到了一座魔法城堡般,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变成了伤心的样子,眼睛里还有明显的晶莹的泪珠。
杨天啸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还是装出一副笑容,安慰小妹道:“别伤心了,过几天你妈妈就会回来了。啊!过几天我带你去龙王庙过年吧!”
杨玉霞用手抺了下眼睛,小脸蛋上还挂着几滴泪珠,望着三哥微微点点头。
过了几天,离中国人最想过也是最喜欢过的大节——春节已经不远了,杨天啸带着小妹到龙王庙的亲戚家去过年。
龙王庙。
虽然离春节越来越近,很多人都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但也有很多人,像陈万奎这样的打工仔还在拼命的工作——赶海!
为了自己的家,为了自己过年能过地好点,为了两个孩子能有更多更好的过年礼物,陈万奎只能继续拼命的干活,连他的老婆也是如此。
任淑梅干活的纸箱厂要到年三十下午才能放假,在一年中最后的几天,任淑梅只能像自己的老公一样,每天看着墙上的日历,盼着春节快点到来,同时也在心里核计着今年的春节要怎样过,到时要准备什么东西!
春节终于到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高不高兴,春节也要来,正如冬天过去了,春天也一定会来一样!
所不同的是,大部人都是满怀兴奋和激动的迎接春节的到来,但也有些人是在忧伤和失意中等待春节的来临。
杨天啸和杨玉霞正是如此,不过,杨玉霞毕竟还很小,所以当她想到在牢里的母亲时,脸上就会流露出浓烈的哀伤情绪,但过了一会儿,杨玉霞的脸色就会很快恢复正常!
下午。
太阳暧暖的照在院子里,虽然天气正是最寒冷的时候,但温和的阳光还是让人感到一丝丝暖意。
也许老天爷也知道人们快过年了,所以送给人们温和的阳光,作为过年送给人们的礼物。
陈万奎走进院子,把车子上干活的家物事都卸下来放好,脸上露出了平时难以看到的疲惫和疲倦!
人们在平时尽管工作很忙,但绝不会像放长假之前露出的疲惫那样深那样重!
有些人在危险来临时反而不怎么害怕恐惧,但在危险过后却会感觉非常惊惧:万一失败怎么办?万一挺不过去怎么办?
陈万奎简单处理下工具和衣着,走进里屋,躺到炕上,先休息下再说。
中午下班后,任淑梅和杨人树的老婆陈万英午饭都不吃,就急急忙忙的走到菜市场买过年的菜。
今天陈万英和任淑梅都花了很多钱买菜,这些菜几乎是平时一个月菜量的总和。
平时两人买菜都很省,但今天她们却“大手大脚”,“视金钱如粪土”,大把的花钱却一点儿都不“心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