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某日下午,天气阴,风力三到四级。
杨天啸站在二楼宿舍的走廊上,看着远方的景物,心情不知为何有点莫名的烦燥和不安,有一只类似于乌鸦的鸟在杨天啸眼前飞舞徘徊,好像要告诉杨天啸什么事情。
杨天啸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发现远方的天空有两片乌黒乌黒的云彩,云彩周围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光彩。
杨天啸很少看到这样的奇景,不知怎么,看见那两片奇异的云彩,杨天啸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之感!
难道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杨天啸在心里暗暗嘀咕。
杨天啸的心情忽然间变地异常的烦燥!
刘计龙和李富有坐在过道上聊天,梁天堂也坐在过道上和潘基文说话,刘殿金坐在自己的床上正在看书,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异常的人或者异常的事情,可杨天啸的心里却总是有个不祥感笼罩在心头,而且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
或许是觉察到了杨天啸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刘计龙盯着杨天啸道:“你怎么了?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杨天啸却没有回答刘计龙的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梁天堂在旁边打趣道:“可能是失恋了吧?”
梁天堂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
杨天啸听了梁天堂的话,心里忽然有一股很强烈的火气冒了上来,恨不得冲到梁天堂跟前狠狠地给他几个耳光!
李富有似乎也觉察出杨天啸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关心的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就跟我们说!”
杨天啸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杨天啸的眼睛里却露出了一点儿感激的意思!
杨天啸走下楼,上主教楼的一楼电视屋看会电视,但看着看着心里忽然烦地很,于是又往宿舍楼走,刚走到楼梯口,值班室的老头叫杨天啸:“哎,等一下,你的电话!”
杨天啸接过电话,看着老头,老头不知为何却不敢接触杨天啸的目光。
电话是杨天啸的二哥杨天林打来的,杨天林用一种低沉而缓慢的语气道:“老三,奶奶过世了!”
杨天啸乍一听,吓坏了,还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小声而小心的问道:“你说什么?”
杨天林叹了口气,虽然隔了几千里远,但在杨天啸耳中听来,却仍能感觉到二哥心中无法压抑的悲伤:“老三,奶奶,走了——”话还未说完,听筒里立刻传来悲伤地哭泣声。
杨天啸一时间呆住了,这个消息也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地让杨天啸不知所措,在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的瞬间,杨天啸的思维是凝固的,杨天啸身体里的所有器官像突然间全部“罢工”了,没有一个细胞在“工作”。
过了一会儿,当杨天啸的思绪稍微恢复点正常时,杨天啸的眼睛立刻红红的,而且挤满了泪水,杨天啸拼命的忍住,不敢让眼泪流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到了伤心处又如何?
男人的眼泪不是想流就可以流的,只有女人的眼泪才可以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可以流。
男人要保持一副坚强勇敢地形像,无论在什么人面前都要如此,尤其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眼泪更加不能轻易地流。
——这到底是男人的悲哀还是男人的不幸?
杨天啸拼命的忍住眼泪,他现在必须忍住,因为他的眼泪只能在夜半无人时才可以流,才可以流个痛快!
杨天啸放下电话,其实他几乎是扔下电话的,然后赶紧回到宿舍,他几乎是跑回去的,因为他生怕自己跑慢一步眼泪就会控制不住而流下来!
杨天啸上了床,放下蚊帐,还没等身子完全躺下来,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哗哗流淌,枕头立刻湿了一大片。
杨天啸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唤着:奶奶!奶奶……
杨天啸想到自己临走时,奶奶在寒风中眯着细眼,盯着杨天啸充满歉疚的道:“小三,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你大哥的情况你也知道……”
杨天啸在心里痛苦的道:奶奶,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答应给你买个金戒指,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做到的,奶奶,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你知道吗,我还差两个月就可以工作了,到时我挣钱了,就可以给你买金戒指了。
杨天啸在心里痛苦而绝望的道:奶奶,你为什么不等等我,等我挣钱了,等我买了金戒指再走,不,买了金戒指也不要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杨天啸全身都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中,全身每一个细胞也仿佛都沉浸在剧烈的伤痛中,以至于刘殿金伸手拉杨天啸的裤子,杨天啸都没有觉察到!
刘殿金小声道:“小杨!小杨!”
刘殿金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离杨天啸如此近,杨天啸不可能听不见!
以前刘殿金只叫杨天啸一次,杨天啸就可以听到,可是今天刘殿金叫了杨天啸很多次,杨天啸都没有听见。
——杨天啸是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说话?
梁天堂本来想再跟杨天啸开开玩笑,或许是感受到了杨天啸身上发出来的浓烈的悲伤情绪,梁天堂居然强行忍住了!
夜已深,其他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杨天啸却还沉浸在无限的伤痛中,他的眼泪时断时续的流着,枕头已经被泪水浸透了。
不知何时,杨天啸伤心过度,终于累地睡着了,在梦中,他遇见了奶奶,奶奶正在厨房做饭,杨天啸习惯性的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瘦肉放进嘴里就吃。
奶奶怜爱的看了他一眼,慈祥的道:“先把手洗一下再吃吧!”
杨天啸点点头,没有说话。
忽然间镜头被切换了,杨天啸来到一条小河边,奶奶背着杨天啸过河,一会儿又变成杨天啸背着奶奶过河,到最后,杨天啸都记不清到底是他背着奶奶,还是奶奶背着他。
忽然间镜头又被切换,杨天龙指着奶奶恶狠狠的道:“老家伙,老不死!”
奶奶颤抖着嘴唇,老目含泪,气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天啸拦在奶奶身前,大声道:“不许骂奶奶!”
清晨醒来,杨天啸已经记不清晚上到底做了多少个梦,只看到枕头还是湿湿的,凉凉的。
杨天啸起床了,居然忘了刷牙就到食堂打饭吃。
早餐还是他最爱吃的肉粥和香味冲鼻的葱油面包,可杨天啸吃在嘴里却感觉不到早餐的香味。
英语课,杨天啸本来还能听懂点老师讲的“外文”,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却一点儿都听不懂老师的“外文”。
杨天啸呆呆地看着看着黒板,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奶奶,想到了奶奶他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还记得每年冬天,北方的人都会准备过冬的菜。
杨天啸家也买了几百斤大白菜,白菜过冬前都要在太阳下晒几天,否则白菜很容易烂掉。
那时杨天啸还在上学,每次杨天啸放学回家,经常看到奶奶把一棵棵白菜在太阳下一棵棵摆好,一直晒到下午阳光看不见时为止,这时奶奶就会把白菜一棵棵收好!
北方的旧楼房都有一个离主楼不远的一排平房,那是用来放杂物的地方。
杨天啸家的平房下面还有一个地窖,里面放着过冬用的蔬菜水果等等。
平房大约有两米高,有时奶奶会爬到上面,把白菜放在上面晒。
杨天啸有时看见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上去的,奶奶看见杨天啸时,会让杨天啸上去把白菜收下来。
杨天啸在平房的边上,有一面不高的墙,从那边爬上去。
杨天啸虽然很年轻,但也爬地有点吃力。
奶奶几十岁的人了,又是如何上去的呢?
不管奶奶是怎么上去的,至少是杨天啸上平房所用的努力的十倍还不止!
杨天啸还想起一件事,想起这件事,杨天啸更加的痛恨自己,也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因为在大哥和大嫂结婚搬出去后,杨天啸住在南面有阳光的屋子。
奶奶那时住在北面背光的地方,那间小屋一年都看不见阳光,所以在冬天常常是阴冷的很。
奶奶住在那间屋总觉得冷,于是奶奶来到杨天啸所在的屋。
奶奶很平静却又满怀期望的和杨天啸商量,想和杨天啸换下屋,让杨天啸睡北面的小屋,自己睡南面的有阳光的大屋。
可是杨天啸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没有同意。
奶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杨天啸看到奶奶脸上有着很明显的失望的神色。
杨天啸当年竟然如此不“懂事”,杨天啸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和奶奶换下屋。
而这件事也成了杨天啸心中一个永远无法抺去的遗憾!
以后的日子里,杨天啸都会经常梦到自己的奶奶,有时会想到奶奶用没有牙齿的嘴唇“吃饭”,想起奶奶当年吃饭的情景,奶奶凹陷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就像两只蠕虫在缓缓的移动,想到这里杨天啸就会心痛如绞,两眼都是悔恨的泪水!
有时又想起自己曾经答应奶奶给她买枚金戒指,言犹在耳,如今,人已不在,承诺又有何用?这时,杨天啸的心中就会感到深深的歉疚!
奶奶,我再也没有机会给你买金戒指了。
奶奶,你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