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山的半山腰,有东西排列的三排瓦房,每间房前都有一个小院子。
杨天龙的新家就在第二排的第三间。
那天下午,杨天啸和父亲一起去看看杨天龙的新屋,同时也认个门,以后想来时好找。
平房内只有一个大房间,旁边有很窄的像过道一样的空间,那就算是厨房。
杨孝银和杨天啸哥俩坐在里屋的炕上,电视已经打开,没有有线,只有普通的信号接收器,所以只能看三四个台而已,但因为在半山腰,所以电视效果很好,画面很清晰。
大嫂在厨房做饭,忽然大声道:“你们要不要喝酒?”
杨天龙道:“当然要喝!”
杨孝银道:“别别,我们都不喝!”
“没事的爸,少喝点吗!”杨天龙道。
杨天啸也道:“是啊,我也不喝!”
饭菜端上来了,没人喝酒,杨天龙只好自己喝。
大嫂边吃饭边道:“爸,你说他傻不傻,晚上别人家被人偷了,他跑去抓贼,还把人家揍一顿!”
杨孝银望了杨天龙一眼道:“这里太偏僻,晚上尽量不要出去!”
杨天龙却满不在乎的道:“没事,不用担心!”
“没事!”大嫂似乎有点生气,“万一出事咋整?家里还有个小孩子呢?”
“你怕什么?”杨天龙瞪了老婆一眼,“我又不是出去不回来!”
大嫂放下筷子道:“你不担心,可是我担心啊,半夜三更,黒灯瞎火的,你若是真出了事,我和孩子怎么办?”
杨天龙有点不耐烦的道:“你就胆小,我又不是一个人,那不还有同事吗?”
杨天龙把酒杯放下,叹口气又道:“再说了,大家都住在一起,别人家有事我能不管吗?以后我们家出事,要不要他们帮忙?”
大嫂气地脸都白了,一时间又无法反驳,只好瞅着杨孝银道:“爸,你看——”
杨孝银咳了两声,望了两人一眼,最后又望着杨天龙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你的确应该注意点,这里的确很危险,你不顾自己,也要想着她们母女俩啊!”
杨天龙低头不说话,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夜已深,杨孝银和杨天啸要回去了。
杨天龙道:“太晚了,不如在这里将就睡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大嫂寻思了一下,道:“爸,搁这里歇一晚吧!”
杨天啸没有说话,像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杨孝银眼睛有点红红的道:“不用了,这里太挤,人多不方便。”
大嫂道:“没事,挤就挤点吧!”
杨天龙诚恳的道:“没事呀,反正只有一晚吗?”
杨孝银坚决不肯,带着杨天啸骑着车回家了!
此时天色已晚,虽然有路灯照着,但昏黄的路灯却使得视线更加模糊。
杨天啸骑着车紧跟在父亲后面,杨天啸心里也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父亲为何不愿在大嫂家过一晚?
杨天啸由于从小经历坎坷,养成了怪异而孤僻的性格,使得杨天啸像一只流浪的动物,没有和族群相处过,所以杨天啸对很多社会上的为人处世缺乏足够的了解。
否则杨天啸就不会对父亲今晚的举动不理解!
第二天,杨天啸中午放学回家。
杨天啸走到造纸厂门口时,忽然看到对面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骑着小巧的自行车向他“走”来。
杨天啸乍一看,还以为是大哥,可是再细看,又觉得不像,因为这个骑着车的人个子虽然不高,也穿着黒色的夹克衫,但他的脸却不像。
他的脸简直像用水泡过的猪头,肿肿的,似乎刚被人“胖揍”过!
杨天啸不敢看他的脸,这个人看着杨天啸,似乎想靠近杨天啸和他说话,杨天啸呆呆的迷惑的望着他,这个人不知为何又从离杨天啸五六米远的地方过去了。
杨天啸心里寻思着:他怎么那么像大哥呢?他的脸怎么了?是被人打的吗?
下午在课堂上,杨天啸依然还在想着那个人,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应该是大哥杨天龙。
想到大哥被几个人围着殴打时的情景,杨天啸的心里忽然变地很难受,同时有一股热血上涌,他恨不得马上找到那几个人,将他们痛扁一顿!
下课了,杨天啸心里唱着《少年张三丰》电视的主题曲:
扬一场,远远的风送我,少年的心如穹苍一帆,自来且自去,不带一抺儿尘泥,愿拿青春换尽世间寂寞。
解不开,兄弟的情,聚散岂能随心。
浮世情仇悲欢离合,我泣我飘零……
唱着唱着,杨天啸的眼泪又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杨天啸和大哥的关系变地很微妙,又很复杂。
大哥很少在骂他,也不再打他,但有时大哥发火时,杨天啸还是被迫服从大哥的“命令”。
当然总的说来,杨天啸和大哥之间的关系总算“正常”了些,总算像兄弟的样子。
记得,有时杨天啸埋怨大哥几句,大哥也没有生气。
星期天,杨孝银在凉台里的炉子上做饭,不时的透过沾满水气的玻璃向楼下望着。
杨天啸知道父亲是在等杨天龙的出现,杨天林已经回来了,现在就等杨天龙回来后,父子四个人就可以打麻将了。
也许对父亲来说,打麻将并不是很重要,只要杨天龙能常常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他就很知足,很开心了。
杨天啸走到凉台,打开小汽窗向楼下望了一会儿,不禁又当着父亲的面埋怨道:“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杨孝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略显得有点焦急。
又等了一会儿,杨天龙终于来了。
杨天啸望着杨天龙欣喜中带点不耐的道:“老大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杨天龙望了小弟一眼,没有吱声。
杨天啸又道:“以后没事早点来吗,不要和外人打麻将,自己一家人打打麻将多好啊!”
杨天龙寻思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杨孝银父子四人又开始打麻将。
大嫂弄了台机器在杨天啸的屋子里学习织毛衣,张志琼和奶奶在厨房收拾卫生。
杨天龙的小女儿才一岁多,皮肤很白,长地又漂亮又可爱,杨天啸放假的时候还帮大哥带了双双(大哥的女儿小名叫双双)一段时间,现在正坐在柳善花的床上和柳善花玩。
柳善花深情而怜惜的望着小孙女,心里特别喜欢小孙女,虽然很想和小孙女多呆一会儿,却又怕自己的样子把小孙女吓坏了,所以玩不了多长时间,就赶紧叫杨天啸的奶奶把小孙女抱走。
杨天啸的牌技越来越高,渐渐的可以赢点钱了,虽然不多,杨天啸却开心的很。
父子四人正玩地起劲,柳善花叫杨孝银,她要解手。
杨孝银拿着便盆帮柳善花“方便”,兄弟三个只好等会。
过了几分钟,柳善花“解手”完毕,杨孝银拿着便盆往厕所走。
杨天龙捂着鼻子,不敢看杨孝银手里的东西,杨天林则低着头,表情好像被人批斗似的,不敢抬头。
杨天啸鼻子里闻到一阵儿难闻的臭味,心里有点恶心想吐的感觉。
杨孝银看着三个儿子各自不同的“表演”,脸上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似失望,似痛心,又似想放声大哭!
杨孝银把便盆在厕所清理干净,回到牌局旁边坐好,兄弟三个马上坐好,牌局马上开始!
寒冷的冬天来了,地上冻地硬梆梆的。
这么冷的天气当然不能做课间操,于是学校改为跑步。
杨天啸所在班级的跑步路线是,从学校正门出发,向北跑二十米,到了十字路口左拐,经过一农机公司,再往前跑二百米左右,到了金州盐场的门口,向南穿过马路,再往回跑,经过杨天啸家的楼房,顺着去的路线往回跑,最后回到学校。
杨天啸的母亲因为经常在床上“方便”,因此在床上会垫一张尿布,尿布很多,经常洗干净了晾在阳台。
有一次跑完步回到教室,不知哪个同学看到了杨天啸家阳台上的尿布。
那个男同学走到杨天啸身边,望着杨天啸笑道:“哎,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床上‘画地图’了?”
杨天啸开始时愣了一下,道“画地图?”
“是啊!”这个男同学还是笑道,“你家阳台上晾着的尿布不是你的吗?”
杨天啸没有回答,眼中却露出了痛苦之色。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画地图?”
“杨天啸家的阳台挂了很多尿布,肯定是他晚上尿床了呗!”
“真的吗?你真看见了?”
“真的,你不信,明天跑步时你自己看看!”
“呵呵,这么大还在画地图啊?”
杨天啸的目光忽然变地呆滞而空洞,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更深更重!
杨天啸听着同学们乱哄哄的说话声,也分不清谁说了什么话。这些话听起来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同学们一句句开玩笑的话,就像在杨天啸脸上打了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杨天啸只感觉自己的脸很烫,像发高烧般的烫。
可是杨天啸的心里却是冰凉的,寒冰一样的凉。
杨天啸就像一个武林高手练功时走火入魔般,全身忽冷忽热。
这极冷和极热的感觉就像是电弧般灼烧着杨天啸已伤地破碎了无数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