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大哥请!”
冯先生和蒋介石客气地在门前互相谦让着。前不久,他们两个人互相换过帖,按照一般的说法,就是结了盟的兄弟。由于冯玉祥生肖属马,蒋介石属猪,冯年长五岁,成了大哥。今天,是大哥头一回宴请老弟。
和高大魁梧的冯玉祥相比,蒋介石显得又瘦又小,不过,他身上的那套军装可比冯玉祥高级得多了。他用力挺着塌陷下去的胸脯,尽量地张着嘴唇,摆出一副谦恭而又兴奋的样子。和冯结盟,蒋介石像是注射了一针吗啡似的,精神兴奋得不得了。西北军有好几十万,被冯玉祥训练得能征善战,把这样强大的一股力量抓过来,真是天大的喜事呀!有了这个基础,驾驭全国就能有七八分的把握。
冯玉祥的心情也很愉快。当然,他如果像后来那样,认清了蒋介石奸诈、狡猾、阴险、毒辣的真实面目,是决不会请蒋介石吃饭的。不过,历史毕竟是过去的事,一九二八年的冯玉祥,到底是上了蒋介石的当,和蒋坐到了一张餐桌上。
“就在这里吃饭?”分宾主坐定,蒋介石打量着普普通通的木桌木椅和设备简陋的房间,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笑嘻嘻地问。
“对,就在这儿。”冯先生早年练过喊操,嗓门儿特别大,“你一路上辛苦了,一定要在我这里好好吃一顿!”
“好,好、好!”蒋介石轻启双唇,连说了几个含混不清的“好”字。这是他说话的习惯,也是他待人处世的妙法。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喜欢这样地哼出几声,既不表示非常明确的态度,又不至于得罪任何人。据说,有人曾经统计过,在三个小时内,他竟连说了上百个“好”字。
“上饭上菜!”冯先生做了一个手势。
最先摆上来的是菜,一大盆猪肉熬白菜。看来,厨师的手艺蛮不错,猪肉切得厚薄均匀,浮在白菜上面,闪着油光。几根油汪汪的嫩葱,横在盆边,被嫩绿的白菜一衬,颜色十分鲜亮。这样的菜,在冯先生的餐桌上,有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接着上来的是主食—馒头。这也是经过厨师精心制作的:面揉得恰到好处,碱施得不多不少。
“来,吃,咱们今天是一饭一菜一汤。”
“汤呢?”蒋介石多么希望能有一碗比前两样好一点儿的汤啊!
“那不是,来了。”冯先生得意地指着门口。
“汤”端上来了,黄澄澄的,用筷子搅一搅,煮熟的小米粒在粗瓷碗里上下翻腾。
蒋介石真有些坐不住了。这也叫一饭一菜一汤?那是什么汤?老蒋不是没见过世面,那是地地道道的小米粥,休想骗人!就这么一“桌”菜,能待客吗?不说别的,恐怕乡下的土农民招待客人,也不会如此寒酸吧!冯玉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他不懂?不会。他当过旅长、师长、陆军检阅使,什么样的宴会没参加过?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尝过?是他没钱?更不会。且不说他的薪俸,就他手下的几十万官兵,从一个人身上克扣一块大洋,就是几十万。只要他稍微用点儿心,钱是花不完的。是他存心和咱老蒋过不去?也不像。冯玉祥这种人,一根肠子捅到底,肚子里没有太多的道
道儿,比较容易对付。但这到底为什么呢?蒋介石绞尽了脑汁,也琢磨不透。
“大哥,您这样盛情招待,小弟实在于心不忍。”老蒋确实是个人才,肚子里转了那么多弯弯,脸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显露出来,嘴上还说得那么甜。
“吃,吃,”冯玉祥不大会招待客人,这会儿只是呵呵笑着,连连让蒋介石多吃菜。
“好!好!好!”蒋介石连连点着头,筷子却很少往嘴边送。这样的饭菜,他实在是难咽呀!若不是为了冯玉祥的几十万军队,他真想把这桌子踢翻,把这“一饭一菜一汤”扔出去喂狗。
蒋介石虽然有些“涵养”,他的那些副官、马弁,可没有这份能耐。一饭一菜一汤摆上桌,个个傻了眼,谁也不动筷子。跟着老蒋出来,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饭菜呀?
冯玉祥对这一饭一菜一汤,可是一点儿没客气,吃了个碗底朝天。在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吃这样的饭满不错了,普通老百姓想吃还吃不上呢!他多么希望,通过和蒋介石结盟,为中国的老百姓多干些好事,让穷乡亲们也能吃上这一饭一菜一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