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周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前厅,前厅上跪了一众婢女仆从:“连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真是气死我了!”
“老……老爷,是小姐执意要……”
“你闭嘴!”周父重重指着跪在最前面的侍女:“竟敢私自带着小姐出门,小姐的身子要是出了问题,你能担待得起吗?”
“奴婢知错了……”侍女被吓得脸色刷白,低着头摸摸抹着泪。
内室里,周泠儿早就醒了过来,只是在闭目想着事情。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进来疏叶对她多有疏离,以前就算她心情不好,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来看她,哄她开心。可是如今,她生了这样大的病,她都没有来。
原来,她是喜欢上了陆清颀。
知她莫若疏叶,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喜欢着陆清颀的呢?
可是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天命所归,半点不由人。
她也不能怪疏叶。
难道陆清颀竟也是喜欢着疏叶的,所以才会退婚的么?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传到了前厅里,周父赶忙过来指着大夫道:“泠儿怎么样了?”
“回禀老爷,竹屋寒气过重,加之周小姐可能情绪有些波动,故而病情又有加重的迹象……”
周父沉默地挥退了大夫,看着床榻之上面如死灰还强颜欢笑着的周泠儿,轻声问道:“你今天去竹屋,知道什么了吗?”
周泠儿笑着摇摇头。
“我该知道什么吗?”周泠儿一脸的天真无邪。
“没有,爹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你与什么人发生争执了。”周父笑笑,继而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周泠儿点了点头,权作安慰状。
“那好,爹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周父出了门。
她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了。
竹屋之内。
林疏叶负手踱着步子在屋子里打量着酒娘,眼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可这笑意在林疏叶的眼中却是极为阴寒。
酒娘跪在地上不敢妄动。
“你是老头子派来的?”林疏叶终于出声询问,神色莫测:“早就潜伏在我的身边了,还是后来被老头子收买的?”
酒娘不敢答,只是低着头瑟瑟发抖。
“哦,我忘了。”林疏叶蹲下身来迫使她扬起了脸:“你是会功夫的,所以,是早就在我身边监视我了?”
林疏叶狠狠一扼,长指在酒酿的脖颈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红痕。
酒娘大惊,只得惊恐地向后退去,双膝在地上摩搓着。
“泠儿听到什么了?”林疏叶终是放了手站起身,背对着她问道。
“她……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以为我与他们二老有着私仇,想要……想要杀了他们……”酒酿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下去林疏叶这般言语的折磨,只得大声辩解道:“老板,我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不是故意找陆老爷和陆夫人的麻烦的!”
“嗬,奉命。”林疏叶一笑,高深莫测道:“你这奉命两个字说的这般轻巧,却差点害了泠儿的性命,如果泠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去给她陪葬,知道了吗?”林疏叶始终噙着笑,语速不疾不徐,却每每发言都令酒娘背生寒意。
“那……陆清颀呢……”林疏叶叹了口气,终是开了口。
“陆公子他……他很生气……”酒娘的声音弱的几不可闻:“他知道我奉老爷之命偷偷以老板你的名义约陆老爷和陆夫人出来之后,就更……更……”
酒娘说不下去了,林疏叶则忽而笑了出来。
“跪着吧。”林疏叶将门打开,背对着酒娘轻轻启唇:“我若不回来,你就别离开这。”
说罢,林疏叶走出了屋子,将门重重的关上。
酒娘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颓然委地。
林疏叶关了门,却觉得心口很疼。
疼得无以复加。
她以为她这一世都不会如此在意一个人,可她还是没能逃脱宿命跟她开的玩笑。
她想着他的心境,他的表情,他的痛苦却也是一分都不比她少的。
她现在有些不敢见他了,准确地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真的不知道自家老爷子打的竟是这样的算盘。
事已至此,就算她再怎么去问老爷子,她对陆家二老的伤害也已经造成了,无论她再怎样努力都不能弥补了。
月凉如水,她最终哪里也没去,只是一个人置身于竹屋的屋顶,对着月亮吹了一夜的冷风。
次晨她自屋顶落下时,却正好与赶来这里刚到门口的陆清颀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望着,谁也没说话。
“进去坐吧。”林疏叶先瞥开眼开了腔,却不料这一夜的冷风吹得她嗓子有些紧了,这一张口,声音竟是有些抖着的。
陆清颀凝重地点了点头。
林疏叶推开门,便看到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酒娘。
“起来吧……”林疏叶看了一眼陆清颀,幽幽开了口:“下去。”
“是!”酒娘艰难地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竹屋。
一时间,二人皆是无言。
陆清颀默了半晌,转头看向了林疏叶:“你……在屋顶呆了一夜?”
林疏叶没有答。
“疏儿,我……”良久,陆清颀刚一开口唤她,林疏叶便打断了他:“陆公子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陆清颀似是没想到她一开口就下了逐客令,一时愣住。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不然的话还能怎样?”见陆清颀的目光锁在她的身上,她心里也不好受。
“我从来没想过放弃。”陆清颀缓了缓,上前握住她的手:“我是不会放弃你的!事已至此,我们只有……离开这里!”
“离开?”林疏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不顾一切,离开这里?”
“对!”陆清颀目光灼灼:“疏儿,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叹世镜主的位置吗?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林疏叶对上他坚定而深情的目光,流下泪来。
“这是周伯父的主意。”陆清颀道:“周伯父说只要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不让泠儿知道我们在一起就好。”
“圣人从来都只会说情不可至深,却从未教过世人,倘若情已至深又该当如何?”陆清颀的声音款款如风:“跟我走,好不好?”
“好。”良久,林疏叶终于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