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沉沉的叹息声在周泠儿的床头响起。
“爹,您别老这样好吗,又不是什么大病……”周泠儿撑着虚弱的身子在丫鬟的服侍之下坐起身,勉强抿出一个笑意来:“女儿这几天觉得好多了。”
“我的好女儿啊,你……”周父看着女儿良久,终于还是不忍道:“昨晨陆家三公子派人送来了一封悔婚书……”
“咳咳咳……”周泠儿喝了口水沉默半晌之后,才缓缓道:“拿过来我看看。”
“看什么看!”周父陡然站起身,愤愤道:“我周家的女儿被悔婚,这是多大的耻辱!你放心,爹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爹……”周泠儿顺了口气,急道:“就算你将他打死,也改变不了我被退婚的事实,凡事都得有个缘由,我只是想弄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什么?讨厌我,还是喜欢上了别人?”
周父看着周泠儿那双清澈的眼,终究是不忍告知她真相。
倘若她知道了陆清颀退婚是为了娶她从小到大自以为最好的朋友,那她的身体……
“罢了。”最终周父还是决定先瞒下来:“泠儿你好生休息,爹一定替你弄清楚事情的原因,倘若弄清以后你能接受的话,爹也不为难他,你暂且安心养病,如何?”
“好。”周泠儿弯了弯有些泛白的唇:“我等爹的消息。”
周父点点头,叹息着走了出去。
“老爷!”一个仆役上前报告:“陆公子求见。”
周父的眼顿时似染了厚厚的霜雪,凛冽至极:“让他进来!”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也就怪不得他了。
陆清颀一身素衣上前,便恭恭敬敬施礼道:“周伯父,我是来请罪的。”
周父倒是一眼就看出了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旋即也能猜出个大概。于是便上前,笑道:“想来,当初会答应这门亲事,也是看你们陆家是个书香世家的份上,你如今做下这等事,肯定也免不得受到家里人的训斥吧。”
闻言陆清颀一掀前袍跪了下来:“是晚辈不好,不关陆家的事。家父也确实训斥了我。我对不住周姑娘,也对不住周家,还望周伯父责罚。”说罢,将头深深地低着。
陆清颀的动作扯开了昨夜陆父所打的伤口,顿时鲜红的血色渗透了半个后背,印在素色的长衫上显得格外显眼。周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也无言。
“罢了。”僵持许久,周父终于还是重重拂袖,背过身去负手道:“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只千万别叫泠儿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事便罢。”
闻言,陆清颀的眼中划过感激,对着周父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周伯父的成全!”
陆清颀拖着跪地已久走路略有些不便的腿回了家,却发现家里并没有人,父亲母亲都不在。
唤了几个侍人将他背上的伤口又重新上了一次药,换了身干净的衣衫。
“三少爷,你这是要出门?”陆清颀的随身侍婢担忧道。
“嗯。”陆清颀在铜镜里认真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确认没有异样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去见疏儿,将熏衣的香拿来,血腥气太重。”陆清颀皱了皱眉。
“可是……这……老爷和夫人……”侍婢一面拿着熏香,一面有些吞吞吐吐道。
“怎么了?”起初陆清颀并未在意,直到他熏好了衣服后,一见侍婢一副快要急哭了的表情,顿觉事态不妙。
“到底怎么了?”陆清颀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急了:“爹娘……是去见谁了?”
侍婢的表情更加愁苦:“是……是去见……”
“去见疏儿?”陆清颀猜测道。
“嗯。”侍婢终于松了口气:“早上三少爷走了之后,林府就有人以林疏叶姑娘的名义邀请老爷和夫人一聚……”
是疏儿,那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无非就是想劝他们二老接受她这个儿媳妇?
可陆清颀转念一想,这恐怕不是疏儿的意思,她自己恐怕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他,又怎么可能去约他的父母呢?
越想越觉得事态不妙。
“他们约在哪儿?”陆清颀问道。
“竹……竹林。”侍婢老实回答。
侍婢的话音尚未落,陆清颀就已经冲出了门。
如果不是疏儿,那又会是谁呢?
郊外竹舍之内。
“小姐,您的身体……”
“不碍事的。”周泠儿的声音有些虚弱,给侍女使了个眼色叫她前去敲门。
“小姐,门没关。”侍女轻轻一推,竹舍的门就已经开了。
周泠儿身子虚,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连走路也甚是小心谨慎。
慢慢地到了门口,似乎是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周泠儿示意侍女噤声。
“……你们最好别不识抬举。”酒娘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再也没有了往日轻灵可爱的样子,声音竟是带着一丝逼迫的意味:“你们以为我林府未来的镜主是什么人?你们想娶便娶,不想娶便不娶吗?”
“你你你……”陆父的声音似是有些颤抖:“我们书香门第怎会接受这般强盗一样做派的儿媳,简直岂有此理!”
“呦嗬!”酒娘的声音又高了一度:“我乃是奉老爷之命来与你们谈谈的,既然谈不妥的话,那我也不客气了,总之,陆清颀少爷这个女婿我们老爷要定了,如果你们不想成为他的累赘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住手!”周泠儿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酒娘吓了一跳,旋即打开了门。
“周……周姑娘。”酒娘见到周泠儿吃惊极了,眼中泛着一丝迷茫:“你们怎么进来的?你听到了什么?”
“这个不重要。”周泠儿勉强忍下泛上来的那股咳意,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与陆家二老有什么仇怨,但我希望你能够看在你家主子的面上,放过二老。”
酒娘眯着眼仔细辨别着周泠儿说的话,听这话里的意思,好像以为是她与二老的私仇,并没有听见陆公子要做林家女婿的事情。
“是。”酒娘低下头:“看在周姑娘与我家小姐交情颇深的份上,我暂且放过他们。”
侍女欲站出来,却叫周泠儿的目光喝退:“再怎么说,二老也都年纪大了,你也不该说什么不客气之类的话来……咳咳……”
周泠儿说完这句,咳了半晌没缓过气来,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爹!娘!”陆清颀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的正是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