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微光。
小桥,流水。
夕雾花映着晨曦的露珠,一簇一簇开得媚娆而绚烂,带着紫色固有的妖冶灼艳,在河桥的两旁陆离盛放。
空气中隐隐有着雨夜过后的鹭草芬香,池塘边几株晚桃的花瓣也仿似随着夏雨的敲打而辗转入泥。
正值初夏。
虽是清晨,远处却已经开始人头攒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安定与沉静,仿若这落落浮生尽不入眼,与世无争。桥边的一些茶楼、当铺、酒肆、作坊鳞次栉比,尚有几个不入流的小商贩也开始精神抖擞地摆起了地边摊。
苏夜棠发誓,单从人数上来看,这个叹世镜就必定比冰浮镜还大上一两倍不止。
不过此等美景摆在眼前,苏夜棠不禁犯起了嘀咕。
他们当真是来这里破镜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观光游历的。
“嗯,不错。”寒玄冽薄唇浅弯,一派赞许之色。
克服过冰浮镜与沙陵镜的寒与热,还真是不太习惯这种感人的场面啊。
恍若回到人界一样。
苏夜棠暗自苦笑:恐怕有生之年她都再也无法回到人界了。
祈婪一手捧着罐子,一手打着折扇,一对红色兽瞳滴溜溜地乱转,本是朗然清俊的一张脸却硬生生多了几抹嚣张:“看碧汀多有良心,把我们送到这里来,啧啧,这山清水秀的,我都不舍得走了。”
“你是说,鬼君没良心?”苏夜棠捕捉到祈婪话语的漏洞,诚心歪他。
祈婪立刻急了:“不不不,我是说,碧汀有良心,不是说鬼君就没良心,况且若不是鬼君,我们又怎么会遇到碧汀?说到底不还是咱们鬼君的功劳。”
祈婪挥了把汗。好家伙,鬼君的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回头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再给他来一发鬼泣歌,他的小命不就玩完了……
苏夜棠翻着白眼,在心里对着祈婪狠狠地啐了一口。
既然祈婪都厚脸皮地将鬼君称为“咱们鬼君”,她也不好再比他脸皮更厚了。
“我们还是去前面看看吧。”寒玄冽薄唇微掀,忽而正色道。
“对啊,前面貌似有好多好吃的诶!”苏夜棠眼睛雪亮地看着桥边那些小吃的店铺,不由急道。
“糖酥!是糖酥!”苏夜棠指着一家卖糖酥的店铺眼神蹦出亮晶晶的光来。
“苏夜棠,别告诉我你这名字就是因为你娘爱吃糖酥所以才取的。”祈婪耸了耸眉问道。
苏夜棠一听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娘爱吃糖酥所以才取的名啊……”
祈婪放下心来,他抬手在店铺上放了一锭雪花银,拿了一块丢进嘴里。
“不止我娘爱吃,我也爱吃好么……”说罢,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祈婪噎住。
看来还真的是!
祈婪去路边将在喉咙卡住的糖酥吐了出来,恨恨道:“苏夜棠,你最好把这些全都吃光!”
苏夜棠一派悠然的提着一锭雪花银换来的糖酥,边吃边道:“放心吧,一个都不给你留!”
“鬼才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祈婪嫌弃道。
“对!做鬼也要吃!”苏夜棠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真是想不到,在玄域镜中居然还能吃到人界的美食。
寒玄冽伸手接过苏夜棠手里的半麻袋糖酥,微微蹙眉:“你喜欢吃这东西?”
“嗯!”苏夜棠毫不犹豫道。
此刻,阳光已然破透了清晨的一层环绕在水边的薄雾,集市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三人很是随意地在大街上闲逛着,穿梭在种种招牌店帜之间,繁闹的大街上也是车马粼粼,行人不息。
这里的人仿似很讲礼节,见到他们三个便要拱一拱手,害的他们也不得不一一还礼。
“苏姑娘。”迎面过来四个手里提着剑的女子,跟他们致礼之后,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头前的那名女子便叫住了她,长臂一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们林大人请您去林府小住,请吧。”
苏夜棠嘴里正塞满了糖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发怔。
林大人?林府?
祈婪立刻站到了苏夜棠的身前,龇牙咧嘴态度恶劣又嚣张地指着那名女子:“你们是谁啊?当心大爷我对你不客气啊!”
那女子面无表情,不卑不亢却又不失礼遇道:“寒公子与祈公子自然是要随苏姑娘一同前去的,我家大人,便是这叹世镜的镜主。”
闻言,三人皆是一惊。
叹世镜主?这么早就出现了?而且还认得他们,还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
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咳咳咳……”苏夜棠顿时被嘴里的糖酥噎有些喘不过气。
“如此,那便劳烦姑娘带路了。”寒玄冽一手挡下龇牙咧嘴的祈婪,朝着女子道。
寒玄冽一面为苏夜棠顺着背,一面拿了水壶给她:“你就不能慢点吃?”
祈婪毫不留情道:“苏夜棠你是饿死鬼吗?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吃东西的,你爹娘没教过你吗?”
爹?娘?
“我没有爹娘。”苏夜棠顺过气来,沉沉答道:“不,我有爹娘,但是他们都死了。”
“……”祈婪讶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却见苏夜棠复又甜甜一笑,眼中没有一丝责怪:“哪像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寒玄冽在一旁,十分配合地干笑了几声。
吵闹间,前头带路的女子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恢弘大气的府宅之下。进入府门之后,赫然可见这府内分布的亭台楼阁重塔宝阙,府宅之大,令人咋舌,切整个布局大气中又不失雅趣。
“到了,三位请进吧,大人已经在内恭候多时了。”女子十分客气道。
女子将他们引致一个亭台前,亭台伫立高处需登台阶可上,亭台四方垂幔,袅袅生烟。一阵阵浓醇的茶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苏夜棠第一个踏上亭台,只见茶炉边有一个人正在烹茶。那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红衣飒飒。虽为女子,却神采四溢,姿态英勇威风,仪度娴雅。腰与肩侧皆有着护身银甲,俨然一副军家飒爽英姿的女将军模样。
错愕间,寒玄冽跟祈婪都已经到达了这高处的亭台之上。
“见过镜主。”寒玄冽客气道。
女子淡薄一笑,慢道:“在下林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