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事耐心而细腻,并且没有什么架子,穿着也不是十分讲究,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个容水碧派来为我引路的婢女。
女官为我安排妥当之后,我算是在这禁宫里暂时落脚了。
这禁宫也并不是很大,只是因为多年无人打扫过,所以看起来很是荒凉,宫院里到处都生着杂草,阖宫上下,到处都是灰尘。
看来容水碧为了折磨我,也算是费劲了心机,居然能够想到,让我来这么一处年久未曾清理的行宫内打扫。
也好,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跟我当初想要自己孤独终老的愿望倒是不谋而合,而且,我也不用再去寻找住处了。
我也没有什么包裹,只是将为数不多的东西都装在玲珑袋之中,但也总要有个住处,我开始往内宫走去,找到了可以住的地方。女官说,这里只有我一个,所有的房间都可以供我挑选,只是,女官提醒我,除了打扫之外,没事最好不要靠近正宫里储着的玄域镜。
大概这是每个人的一种通病,越是不让你做什么,你反倒越是好奇。
玄域镜,的确是相当有名气的一件神器。关于这个玄域镜,我其实并不陌生。它是整个魔界的镇界至宝,由四大长老和历任的魔君来守护,只是,我并没有想到它会被封印在这个禁宫里。
玄域镜在六界古籍当中有洋洋洒洒几十页的记载,重点描述了一些过去发生的事例。据记载,它是一件上古神器,由开天创世的神龙神凤两位神尊而造,后来龙尊陨殁,凤尊一人维系苍生过于操劳,终于落得个长眠不醒的下场,六界之内也是神迹缥缈。而这六界之中,能够修炼成神的也并不多见,直至如今,偌大一个神界,这上神,总共也才四个而已。玄域镜当初承载了天地间不少混沌之物,邪魔妖道也有不少被收进镜中,龙尊在世之时,曾拔下神骨做成镜魂,用以镇压玄域镜的邪气,使妖魔鬼怪无法冲开封印,所以后来者时常有人认为,此镜之中含有龙尊神骨,为了修炼成神,便想进去探索究竟。此消息一出,一时间,各界势力都在争夺玄域镜,甚至为此,各界展开了激烈的战役,最终玄域镜被魔界所夺,成为镇界至宝。
后来者,不惜一切混入魔界,进入玄域镜中,可惜从来都没有一人生还。
久而久之,玄域镜的声名便从一件神器,生生变成了凶器,变成了地狱一般的存在。
最后的一页,六界古籍对于玄域镜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此器大凶,入镜即亡。
我来到正宫,找到了它。
它并没有被放置在宫内的屋室之中,而是在一丛草地上,整个镜子悬浮在离地面几寸的半空之中。它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镜身的周围发着凛冽的寒光,惹得我刚一踏入正宫就开始连连打着喷嚏,此刻站于它的面前,我甚至已经被冻得有些颤抖。
它镜面所倒映出来的影像并不清晰,只能将人的轮廓照出个大概,镜面上像是经常有水波在涌动,晕染出一圈一圈浅浅的涟漪。
像是活的一样。
而最令我惊悚的是,阖宫上下除了老树和杂草之外,所有的植物都已经干涸致死,而玄域镜下方的草丛却依旧十分茂密葳蕤。
这大概就是神器的力量吧。
我开始一个人打扫禁宫。每天,容水碧都会派人过来,美其名曰看我有没有偷懒,冷不丁会骂我几句打扫的动作太慢。的确,我一个人打扫一整个禁宫,而且从里到外都要做到一尘不染,哪可能那么快。
然而面对那些被容水碧派过来的婢女,我并不会计较,因为我知道,虽然只有容水碧亲自来了,才会带来好消息,同理,如果有一天容水碧气势汹汹来了这里,就一定会有坏消息。她那么恨我,倘若白子潇最终没有醒过来,她也一定会来这里,亲手杀了我。
所以,只要容水碧不来,一切就都有希望,就有让我期待下去的可能。
容水碧也算对白子潇用情至深了,倘若,白子潇现在仍处于摇摆的心思上,那么我再不见他也好。我心爱的男子,他有着凌云壮志雄心烈胆,最大的愿望就是造福海魔一域,可是我却并不能够为他做些什么,而容水碧,却轻而易举就可以为他做到。倘若他爱的是容水碧,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倘若,他爱的是我,那么我相信他醒来之后,就一定会找到我。
这样想着想着,我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禁宫之中的温度要比外面冷很多很多,我掏出玲珑袋,拿了件秋衣穿在身上,魔界的天气似乎也开始变凉了,转眼间便已入了深秋。
玄域镜的周围开始开出了一簇一簇的橘色的秋颜花,看起来甚是讨喜,我提着桶,开始给它们浇起水来。
暮色微凉,晚秋天净。我浇完水后便在花丛旁边的石阶上坐着,提着一盏雕花宫灯,突然觉得岁月如禅,十分静好。
爱情并不一定是两个人的事,也许,它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事,只是无法宣之于口,于是就成了的一段婉转成调的心事。他的名字会在你的心里兴风作浪,辗转反复,夙夜兴歌。仅仅只想着就已经觉得是一种幸事,就像这花开花落在眼前,你也都会想起他,就会觉得很幸福。你一个人爱,一个人活,一个人怀念,一个人沧桑,一个人孤寂,一个人嗔痴贪妄,一个人生老病死。而到最后,他在你的心里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依旧是当年你爱他时的模样,而你的爱,也一刻都未曾消减。
也许这样,也是一种深爱。
转眼两个月过去,我终于迎来了容水碧的大驾光临。
当时我正在清扫庭院,晚秋的树叶几乎都掉光了,在庭院里落了厚厚的一层。
忽闻一阵嘈杂声,转头看去,容水碧此刻正迈着莲步款款向我走来,眉梢眼角尽是藏不住的欣喜之色,她的身前身后都如从前一样,依旧是浩浩荡荡的阵仗。
我拿在手里的扫帚猛地一松,落在了地上。
我笑了,我知道,白子潇他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