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走茶凉竟是这样的滋味。
我一个人在这木屋里等着,白昼时依旧同往常一样做着那些事,只是到了夜里,怎样都无法入睡,甚至是独自坐在窗前,点着一盏油灯,经常一坐就是天亮,到了第二天下午十分会出去晒晒太阳,然后回房睡觉,夜幕时,又会醒过来。
在这一个月里,我已经将那本厚厚的六界古籍读了整整三遍,而秘籍上的那些咒语我也都一一熟记于心了。
相识两年以来,我竟是从未发觉,没有白子潇的日子,活着是这般无趣。
老婆婆说,那女子的名字唤做容水碧,兵魔容家,也世世代代皆是辈出谋略贤勇之才,想必,这位容姑娘能被兵魔的长老选中,也该是一位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水碧,真是个俏丽温柔的名字。
我不敢出门,怕出门之后,我会听见一些令我难以承受的消息,所以,就一直在这里固执地等待着。
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不来看我的话,我就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或许他不来见我,只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只是因为他不想当面伤害我,我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纠结呢。
我想离开,可是在这里我根本不识一人,况且就算走,我又能走去哪里呢?
突然间想到些什么,我赶紧从玲珑袋中翻出那个白子潇先前给我的焰火弹,在空中炸开之后,很快便来了九个人,一个主仆八个随仆,都是先前那台飞轿上的仆人,他们此刻也抬着飞轿而来,以为我要出门。
“苏姑娘,想去哪里?”主仆恭恭敬敬地对我说。
他应该,就是那个卖糖人老婆婆的儿子吧。
“不去哪里,只是想麻烦你们一下,能不能告诉我,这魔界之中,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跟这里一样,人烟稀少的?”我有些尴尬地开口,毕竟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求助于他们。
“对了,我今天找过你们的事,能不能别告诉你们少主?等我搬走了,再托你们给他带个话。”
听罢我的话,九个仆从开始面面相觑,皆是哭丧着一张脸。
我倒是注意到了,今天的他们跟往常比起来不太一样,往常他们都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可是今天却都垂头丧气的。
主仆倒是听懂了我的话,眼神恳切道:“苏姑娘要走?少主吩咐过要我们照看好苏姑娘的,现下没有他的授意,我们谁也不敢放你走啊。”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你家少主已经一个月都没见过我了,说不定早就和容水碧姑娘结成连理,逍遥快活,不再管我了。
如若此时,我依然赖在这里占着便宜不肯走,那才当真是愚蠢。
事实上,我也的确是愚蠢至极。
我刚想再说几句反驳,欲劝服他们放我走,他却先我一步开了口:“如果苏姑娘执意要离开,不如还是等少主苏醒之后再做定夺,苏姑娘意下如何?”
苏醒?白子潇他怎么了?!
我疑惑的表情刚一出来,还未及开口,他才慌忙道:“恕奴才愚钝了,苏姑娘整日呆在这木屋之中,倘若不出门,是不会知情的……”
听到这,我突然间慌了神:“你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他顿了顿,露出一副悲戚的神情道:“前阵子新魔君提出要磨练一下四大域的下一任长老,便拨了一众魔兵,由四大域的少主们带兵攻打妖界,我们赢了,可是我们少主却为救兵魔的少主,而深受重伤,至今仍未苏醒……”
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究竟心里是怎么样的滋味。
白子潇他并没有抛弃我,而是受了重伤,至今都没有苏醒,可是,他这样的重伤,却是为了容水碧而受。
忽然之间,我有了一个很深刻的认识。
没能早些领会白子潇的心意,导致发现自己喜欢白子潇发现得太晚,乃第一个错误,于是,便又有了表白心意太晚的第二个错误,接着,真相知道得太晚,导致如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如此环环相扣的错,终归都只能怪我太过迟钝懦弱。
主仆说,他为兵魔少主受了重伤,又为魔界立下此等的战功,魔君将他直接放在了魔君阙的医行宫内,召集整个魔界一顶一的神医药师为他治伤。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他死掉,就像父君那时也是这样,受了重伤,药石已罔。
所以我一定要去见他一面才行,于是,我独自一个人离开了海魔,飞往魔君阙。
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五年,对于路还是熟得很。我很快就找到了魔君殿,可是以我如今的身份,又怎么进得去呢?
我在医行宫的门口徘徊不前,门外的守卫已经盯了我半晌,最终我只得转身离去,等回去找仆从们商议对策,看看能不能找些白子潇的亲信带着我一块进去探望,哪怕远远一眼也是好的。
正准备离开时,从宫门突然嘈杂了起来。只见宫门大开,从里面出来几位引路的小官在前面走着,继而,是一位貌美高贵的女子端然而出,莲步款款,盈若拂柳,贵气超凡。在她的身后,是一众阵仗大的吓人的婢女侍人,正与她对话的,看样貌是医官样貌的几个魔界老臣。
“不必送了,就到这儿吧,你们好生医治他,倘若他再醒不过来,可千万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女子优雅地抬起手抚了抚指甲,面色未曾有变,语速缓缓而语调轻柔,可这语气却是十足的带了阴狠之意。
那几个老臣听了,竟是忍不住哆哆嗦嗦地躬身点头,连连称是。
我心想,连这些老臣都畏惧成那个样子,难不成这魔界的新魔君是这个女子?可转念又一想,她刚刚自称是“我”,而并非本殿,所以应该不是。
这魔界之中,能够如此年轻貌美又有地位的女子,会是谁呢。
我想的出神,竟然忘了自己还在宫门口不远处直挺挺地站着。那女子遣了老臣回去之后便出了宫门,迎面远远的就看见了我。
我后知后觉地一颤,紧接着赶紧转头便走。
“站住。”那女子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将我喝住,我深知自己躲不过,闭了一闭眼,露出无比悲戚的神色转头便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