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面对白子潇突如其来的举动,生生愣在原地。
我忽然之间听到了自己心脏的声音,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比刚刚在黑暗中恐惧时的心跳还要更剧烈。
心里恍若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我仔仔细细地回想着,从我与白子潇相识相知到现在,他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对我好,那种温柔,绝对不是可以轻易给任何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好友的。而我对他,一直以来也都有着一种很自然的信任和依赖,那种依赖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的存在,没有客气,没有疏离,也没有猜忌。
我歪着脑袋猛然之间像是想通了什么。
白子潇他……他莫不是喜欢我吧?
他抱我抱的很紧,恐怕也没有什么抱人的经验,所以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咳……”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咳了出来。
“对不起……我……”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些失常,他不再抱着我,只是两只手撑在我的双肩,定定地看着我,神色温柔中带了点歉疚。
这样的白子潇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又莫名地想要亲近。
我总觉得他应该是有话想要对我说,所以我也一直很配合地站定与他对视着。然而,他盯着我的眼,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眸,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有些挫败地将手从我的双肩上垂下,我的心里也跟着失落了起来。接着,等我再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我所熟识的白子潇。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的吗?是不是我再晚一些来,你就被那个小屁孩给弄死了?”白子潇又恢复了那个严肃又愠怒的眼神:“居然还怪我来的太晚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万一我不来呢?”
我听罢,泯出一个笑来:“我进来的时候恰好是你平时去找我的时候,见我不在,你必定会出来寻我的嘛……”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理直气壮道:“你不是在我身上下了追踪咒的嘛……”
听完我的狡辩,他竟然也不恼了,反倒是大笑了几声,接着使劲儿戳了戳我的头:“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你究竟是精还是傻。”
戳完,便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向着谷口外面走去。
我呆呆地盯着他牵起我的那只手,有些发懵,十分木讷地被他牵着向前。
刚刚被埋了一身的土,之后摔吐了血又用手抹了抹,现在那只手脏兮兮的,连我自己都不忍直视,他居然肯这样牵着我……
此刻的卢堞谷内,已经分好了一条通往谷口的小径,四周的环境依旧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以及那些十分怪异、其丑无比的植物,可此刻,他牵着我向门外走去时,我却觉得仿佛置身在花丛里漫步,心情大好。
心动二字就是如此,也许它一早就选中了你,于是在你和他之间的周围缓缓缠绕生烟,而你却以为那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情愫,可它一旦爆发起来,就会让你跌入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要么你和他患难与共伫立成巢,要么,就是你一个人的无底洞,跌到最后,粉身又碎骨。
回到木屋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十分。
这一路上,我仍是不浪费半点机会,缠着白子潇教我御风而行。这大概这是我念的最顺的一个咒语了,而且也是我最感兴趣的一个,毕竟我曾经因为不会御风而去跳过云海,还差点魂飞魄散。
白子潇也并未推脱,一副随便我坑的慷慨相,所以这一路上我也一直都在坑他,最后居然耽误了这么久才回到木屋。
不过我的御风之术,总算是像那么回事儿了。
“你今天不忙吗?”我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相处的这两年里,白子潇都是一副很忙的样子。其实也难怪他忙,兵魔一域那么大,根骨资质好魔又那么多,在那么多的魔当中想要取得长老的器重又谈何容易,而今他已经是兵魔一域的一员战将,每天要去参与那些打打杀杀险象环生甚至出谋划策的事,实在是辛苦。
“嗯,今天只是被安排见了一下兵魔长老下一任会传位的少主,吃了顿饭,之后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他一派轻松的口吻道。
我想他大概是快成功了吧,居然都被安排认识兵魔一域的下一任长老了,想想那场面,两人相识之后,彼此沟通交流一下如何共同携手并肩,带领日后的魔界走向美好光明的未来,再之后,便是两人一起在餐桌上斟酒对酌,哥俩好啊感情深啊一口闷啊……
真是太感人了。
“兵魔长老不是挺厉害的嘛,干嘛那么早挑少主啊……”我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打开柜子,翻出一件干净的衣裙。
“是啊,我也很纳闷……”他将屋内所有的灯盏都一一点亮了:“我本以为,能叫兵魔长老挑中的继承人,定是个意气风发、俊朗无双、能言善辩的男子,却没想到……”说到这,他突然不说了,兀自笑了起来。
我莫名被勾起了好奇心:“难道他还能傻头傻脑、说话结巴又其丑无比不成?”
“苏夜棠,你脑袋你装的都是什么?”
大概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真相表现深深地取悦了他,他看着我,笑的比方才更欢了,整个人前仰后合,根本停不下。
我被他惹恼了,看到他居然笑成这个样子,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会翻跟头讨好主人的猴子。
我没理他,直接抱着干净的衣裙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嘭地一声关了门。
我背靠着门,突然也莫名其妙地笑了。
我干嘛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跟他置气呢?兵魔一域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知道与不知道,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只是希望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没有喧嚣吵嚷,和白子潇这样吵吵闹闹,安然的度过余生。
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白子潇已经在我的潜意识里,成为了想共度余生的人?
也许,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泥足深陷了。
意识到这个想法以后我有些忐忑,然后躺在了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白子潇临走的时候在门外轻轻敲了几下我的房门,我故意没有理会他,于是他在门外柔声叮嘱了我半晌才肯离开。
临走时,他门外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的我以为他是觉得我睡着了,自己说的话都白费了,所以才叹气。
后来我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因为那一叹,才开始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就像他本应对我说出口的那句话没有说出口,就像,我本来可以抓住的人却被别人先了一步。
那晚,他到最后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他那天去见了谁,而不久之后,我却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
那一天,我在集市中闲逛。
大概是因为海魔一域地位比较低微的缘故,所以,即使我在海魔的集市里抛头露面也没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苏姑娘,来一个么?”当我站在一个糖人摊子前,摊主对我说。
“你认识我?”我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老婆婆啊。
“这是自然,少主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天少主将你从外面带回海魔的时候,我恰巧看到了,我儿子便是那日载你轿子的主仆,所以也知道了你的名字,你是少主的朋友吧?”老婆婆一面亲切地对我说,一面做起了糖人,这里没有其他的客人,显然,是打算做给我的。
“嗯!”我点点头,一双眼看着那糖人暗暗流着口水。
“听说,咱们少主被兵魔长老的孙女看中了,要做夫婿呢。”老婆婆说罢,还十分得意的笑了笑:“咱们少主是真有出息,看来我们海魔也要繁盛起来了。”老婆婆将做好的糖人递给了我。
“兵魔长老的孙女?”我有些不太相信地问。
“就是前阵子的事,听说,还是兵魔长老一手安排的见面,而且啊,这孙女还是被长老选中的少主呢……”
我听罢,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我的耳边突然间回想起了他那晚说过的话“我本以为,能叫兵魔长老挑中的继承人,定是个意气风发、俊朗无双、能言善辩的男子,却没想到……”
没想到并不是男子,而是个女子。
我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在没了解真相之前绝对不能够误信了这些道听途说。
难道,不久前才确定的这颗真心,这么快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吗?
最终我没有接下那个糖人,我直接飞奔着回了木屋,我要等着白子潇的来,我要找他问清楚。
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想到这一层,我又欣喜了起来,开始琢磨着怎样向他吐露自己的心意,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木屋,推开门的那一刻,却发现他已经来过了。
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习惯坐在朝东位置的那方木凳上,他斟的茶永远都不喝完,会剩下一半,然后倒掉再重新斟一杯。
我有些颓然地看着这一片空空荡荡的木屋,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呆在这,竟然是这么的难过。
他斟的那半杯茶就摆在桌子上,还尚未凉透。
他走了,没有找我,也没有等我。
就这样,我坐在他刚刚坐过的那方木凳上等他。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