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樱原本只是想,可以趁机把杨文初灌醉了,然后再套套话。可是没想到,酒刚喝了一两杯,杨文初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什么都说了。
那是他不愿意回首的过去,但是,却不得不面对。
“我与皇上相识,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契丹南下进兵北汉,杨业决定派小股兵马偷袭敌后,他与弟弟杨曦年少气盛,向父亲请命出战。
杨业坐镇太原,不能亲自领兵,于是衡量再三,派了帐下一员老将,带上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同前往偷袭敌军。
杨文初一开始并不服气父亲的这个决定,他与父亲向来话不投机,总觉得父亲在刻意为难自己,于是不听主将调遣,私自与弟弟领兵冒进,结果深陷敌军包围,杨曦受伤性命垂危,杨文初凭着一杆银枪冲入敌阵,救出了弟弟,但自己也受了重伤。
这时,恰逢当今圣上微服北上,在北汉、契丹与宋三地的边境交界处救下了他们。
杨文初自知险些害了弟弟的性命,懊悔之下,竟不敢再上沙场。
“起初,我并不知道救我们的人就是当今圣上。”
而后知道了,也是赵匡胤自己表露身份,圣上对他的为人处事颇为欣赏,想将他招致麾下,杨文初起先并不答应,但赵匡胤是何许人物,攻心为上,他向杨文初提出,不如,朕与你做个交易吧!
你留在朕身边一年,朕便可一年不对北汉用兵。
你留在朕身边两年,朕便可两年不对北汉用兵。
杨文初驻足宋辽边境之地,雁门关外天高海阔,但刀兵四起,苍生荼毒,遭殃的又何止是北汉黎民?
他思索良久,终究回答了赵匡胤四个字:三年为期。
三年的时间,让北汉休养生息,应该也够了吧。
他已经没有资格在战场上守护家国,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
“我姓杨,名延昭,但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并州杨业的儿子。为了隐藏身份,我用了当初在师傅那里学艺时用的名字。”
华樱听完杨文初说的这句话,缓缓合上眼睛,果然,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杨文初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华樱紧闭的眼眸中,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
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掩饰真相而已。
文初是他的表字,只是姓氏无法更改,否则,他觉得自己配不起这个姓氏。
“三年为期,所以你说你要离开,是因为三年之期已至,皇上出兵征讨北汉,所以,你要急着回太原,对吗?”
华樱又问,杨文初点点头,抬手将华樱面前的酒盏倒满,华樱倒也不拒绝,很豪爽地干了这杯。
杨文初又道:“此番发兵北汉,派去的是潘美潘帅,可见皇上心意已决,即使是我与他再续赌约,恐怕,也阻止不了兵戎相见的结果了。”
后蜀南唐相继国破,昔日群雄并起的十国之中,唯剩北汉一国。当今圣上曾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对待南唐如此,对待北汉亦是如此。
华樱在心中默默权衡自己灌醉杨文初的可能性,他的酒量不浅,饮的不少,但脸色平静如常,似乎看不出一点醉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