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樱的话仿佛一颗石子掷入了平静的湖水中,周太后眼中的惊诧之色越来越重,就听着华樱朗声笑道:“九曲幽檀这么少有的毒药,恐怕当今圣上是拿不到的。我还想说毒圣上次配的那一颗九曲幽谭是给了谁呢,原来是给了晋王殿下。”
只是,晋王为何要对年轻的郑王下杀手呢?
这才是她更感兴趣的问题。
“晋王?赵光义?”
周太后凝神想了想,忽然眼中流露出惊恐而愤怒的表情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还请太后示下。”
华樱笑道,天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多么好奇,赵光义那么沉稳从容,能在笑谈间看樯橹灰飞烟灭的晋王殿下,为何那么沉不住气的要毒死郑王?
周太后此刻心中已经了然分明,她毕竟久居深宫,对于朝堂之事,其实也所知不少,华樱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她,往事如同潮水般奔涌而出,一切都被清晰地串联在了一起。
“夺嫡。”
古往今来,储君之位的归属,总是会掀起意想不到的腥风血雨。
如今太子之位依旧悬空,大皇子赵德昭早已经成年,二皇子赵德芳如今也已经年满十八,可皇上依旧没有要立储君的打算。
赵匡胤年轻时随周世宗征战,那时世宗尚未登基,两家私交甚笃,孩子们都玩在一块儿,郑王与大皇子赵德昭正是如此。
郑王虽然退位已久,但与赵德昭的私交不错,两人之间经常有书信往来。赵德昭有意想请几位前朝老臣上书,恭请皇上早立储君,于是暗中向周太后求助,想让她从中张罗。
只是事情尚未成事,已然败露,郑王一死,赵德昭背后的几位老臣便不再奉召,这让大皇子很是恼火。
夺嫡之战,往往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华樱嘴角露出笑容来,心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一件事来。
到底是要杀吴越王,我可能心中有点数了。
晋王如今贵为开封府尹,而大皇子赵德昭,如今却只是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尚不曾封王。
若是赵德昭想要与晋王争夺储君之位,就必须找到他的错处。
晋王心思细腻,办事鲜有疏漏,所以,大皇子唯有自己创造机会了。
比如,吴越王遇袭,身为开封府尹的晋王自然要奉皇命调查,如果到时候什么都查不到,恐怕皇上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了。
只是,没想到吴越王平安无事,却误伤了杨文初。
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大皇子,倒是很有嫌疑啊!华樱暗暗想到,九五之尊的宝座,无论誰坐上去,都难免要付出鲜血的代价的。
比如,她的过去。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谁踩着谁的尸骨登上九五之尊,站在高位俯视天下的那个人,会记得那些为自己功成名就而死去的人吗?
我不想复仇,因为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卑微不堪。
但是,我却想让你亲眼看到,亲身经历被人背弃的痛苦和折磨。
华樱挽了衣袖,上前搀扶周太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的敌意似乎是减轻了不少。
“请太后放心,华樱说到做到,只希望太后能帮我保守秘密。否则——”,她指尖一勾,银针忽然就跃上指尖,径直抵在周太后的脖颈上,似乎下一秒就能刺穿她的喉咙。
华樱说着轻哼了一声,收了银针,在她面前晃了两下,道:“我不爱杀人,尤其是小郡主的家人。但是,我很讨厌言而无信的人,所以,还请太后自重。”
说完,往后一退,双膝跪地,挺直了腰背,看向太后,朗声道:“母亲在上,我替郡主,给您叩头了。”
你听见了吗,我终于找到了你的母亲,她还是很爱你的,至少,她还认得出,我不是你。
华樱俯身一拜,言谈间有几分从容优雅的意味。
周太后看着娇俏的少女的情绪变化飞快,刚刚明明还凶狠,这会儿忽然露出严肃的神情,竟然也平添了几分恭敬和悲壮。
她哪里知道华樱此刻心中所想,只是被莫名触动,竟然也伸手上前搀扶,道:“不敢,不敢,你有心了。”
至少知道的是,她不是坏人。
虽然也曾经用死威胁过她,但是,她如今直挺挺跪在这里,却显得分外真诚。
华樱在她的搀扶下起身,站定了忽然又想起什么,附在周太后耳畔轻声说道:“你放心,杀你儿子的凶手,我会帮你解决掉的。”
她垂下眼眸,心想,果然一切,都逃不过那个人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