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樱回房遣走了侍女,声称自己要休息,实际上却换了衣服,趁人不备,偷偷溜去庞副将的房间。
大部分人都在准备南唐众人动身入宫的事情,守在门外的士兵不过寥寥两三个,大夫为庞副将换完了药,诊完了脉,此刻正在外间写方子。
华樱见状抽动了下嘴角,反手掀了窗棂,身形一闪跳了进去,快走两步,躲在了屏风后面。
庞副将后脑受伤,只能侧躺在床榻之上,仍是睡着,但紧闭的眼睛里眼珠却在不断转动着,似乎是快要转醒了。
“咦?”
华樱纤细的五指一翻,搭在他的腕间问脉,毒死他并非难事,但如何将这事做成意外而非人为的假象,才是最重要的。
一股浓郁的药味传来,是大夫为他外敷的药膏,“红花、党参、蒲黄——”
华樱皱了皱鼻子分辨药材的气味,灵机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从容一笑,反手将一枚银针刺入庞副将的百会穴,当场又拔了下来。
庞副将原本转动的眼珠忽然又不懂了,沉沉睡去,仿佛从未要醒来一样。
将银针随手收了,华樱笑眯眯地望着庞副将,低声笑道:“我知道你不太甘心,可惜啊,你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完她拎了裙摆,转身跃窗而出,来去竟是没有半点动静。
一路匆忙回到房间,并未惊动在外侍候着的侍女,华樱换了件天水碧织锦的罗裙,外罩轻裘披风,将久不佩戴的金花簪子自首饰匣子里面取了出来,对镜揽发,比划了半天才将簪子插在了青丝云鬓之间。
那一缕金色在乌黑中宛若繁星璀璨,华樱对镜照了半天,觉得满意了,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取来笔墨纸砚写了几个字,然后团成一团,小心收在了衣袖之间。
“来人,我饿了,谁去帮我取些点心来?”
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出,语气利落干脆,立刻有侍女领命去了,华樱左右看了看,又吩咐道:“再取个软垫来,我要在院子里坐坐。”
院子里阳光不错,华樱施施然在石桌旁坐了,很快有人送上四色精致点心,一壶新沏的碧螺春,她见了无限欢喜,几个丫环在旁伺候着,点心还没吃完,又奉上荷叶露讨她欢心,华樱吃得眉开眼笑,衣袖一甩,一不小心就碰洒了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气的茶水溅到一旁侍女的手臂,她当即“哎呀”了一声,抚袖退开。
“没事吧?”
华樱关切地上前询问,顺手就取出怀中的丝帕为她擦拭手臂上的水迹。那侍女唯唯诺诺,连番推辞,一再表示自己没事。
“呀,衣袖都湿了,天冷,回去换件衣服,省得病了,又要说我不懂得体恤下人了”,华樱难得好心情地大发慈悲,挥了挥手,将手中已经湿了的丝帕也一并塞到她手中,不以为然地道:“反正都弄湿了,你留着吧!”
“谢主子。”
华樱的郡主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诸位侍女搞不清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只知道转运使大人对她十分敬畏,自是身份不低,于是一路上都尊称她为“主子”。
华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过侍女新更换的茶盏,低头抿了口清茶,芳香回甘,倒真的不是一般凡品。
低垂的目光轻轻一撇,那位快步离去的侍女背影尽收眼底,她的衣着打扮与寻常侍女无疑,面色青黄,姿色也极为平庸,唯有脖颈上那若隐若现的银光,在视线里久久闪烁不灭。
弄湿了衣袖的侍女快步走回房间,背身关上门,低敛的神色这才缓缓张扬开来。
将丝帕中包着的纸条打开飞快地看完,便一如往昔送入嘴中嚼碎了吞下。
此时眼底已有敬佩之意。
果真最为出色的探子,她在心中暗自揣度,论胆识谋略,这位华樱姑娘都是上上之选,只不过连将军偶尔提及她时,语气都显得格外尊敬,身份自然并非他们这些将军府出来的暗探可比。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顾不上再多想,侍女匆忙换了衣衫,这才推门而出,直奔驿站的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