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樱听了只是一笑,只是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于是答道:“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唯有认准了这一条路,咬牙也要走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劝你了。”
赵匡胤长叹了一口气,道:“生死富贵,各安天命。”
“皇上说的话,不就是天命吗?”
华樱笑着接过桐儿递来的茶,为皇上奉茶,皇上苦笑道:“朕不过一介武夫,何来天命,不过是恰逢其时而已。”
“皇上何必自谦”,华樱将托盘递回给桐儿,“陈桥兵变,南征后蜀南唐,北拓疆土,期望收复燕云十六州,千百年之后,皇上之名,必将铭刻青史,被万人敬仰。”
只是,不曾有遗憾吗?
华樱很想问,但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生戎马,最后位极九五之尊,权倾天下,可是这一生,真的不曾留下遗憾吗?
那些为你而死的人,那些想爱却无可挽留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想起他们吗?
“那又如何,人死灯灭,无可挽回”,赵匡胤也许是很有感触,便淡淡说来:“朕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势要做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只为了功名利禄,佳人垂青,可现在才明白,真正可贵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举案齐眉——”
以前并没有珍惜的,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些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赵匡胤喃喃念着,华樱这才注意到,他的两鬓都多了几缕白发,不只是何时开始苍老的。
当今圣上今年不过五十,又是军旅出身,原本身体硬朗,但此时此刻,他却有不符合他年纪的老迈之态。
“皇上”,王继恩接了外面太监的通传,匆匆前来禀告:“大皇子他,刚刚离了贵州境内。”
华樱一愣,大皇子赵德昭时任贵州防御使。未经传召,私自离开贵州境内,形同谋逆大罪。
看来,又一个忍不住,急着要动手了。
赵德昭此举,倒是彻底葬送了他继承帝位的机会。
华樱沉默无声,就听赵匡胤“嗯”了一声,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
“那皇上——”
王继恩似乎是在等着皇上的答复,皇上凝神沉默了片刻,这才道:“随他去吧。”
看来似乎是不打算追究了,华樱想,也许赵匡胤真的是在顾念父子之情,所以,才不愿意再去追究儿子所作的那些事情。
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儿子,孰轻孰重,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吧?
“朕总觉得他和德芳年幼,直至成年,都未曾封王,德昭心中有气朕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心太躁,确实不适合在朕百年之后继承皇位。”
赵匡胤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幸好,朕还有德芳,那孩子自小就聪明大度,有君主之风。”
华樱听了心中咯噔一声,倒是颇为意外,以前一直以为除了赵德昭就只有赵光义能继承皇位,偏偏他们都忘记了那个刚刚成年的赵德芳。
原来皇上心中早有属意之人,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看来,也是时候立太子了”,赵匡胤喃喃自语道:“总这么拖着,终归不是办法。”
“王继恩呐,去帮朕通知各位大臣,明早,紫宸殿议事。”
他换了语气,吩咐王继恩,华樱深知这次议事应该商议的就是立储君的事情了。
“华樱,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赵匡胤又道,华樱俯身行礼,答道:“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