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依然黑暗且空荡的竹屋出现,她稍作停留,适应黑暗后,走到角落开始触动禁制。
双手打出几个指花,十指个头快速翻动着,连续打出十几下后,冰梯出现。
宁悦想也没想抬步就走下去,她现在急切见到琴瑶,很想面对面问出心中疑惑,究竟,她让她喝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灵泉既然可以疗伤,那么必然对身体有益,她是一直相信琴瑶的,可这种信任却轻易被刚才痛苦的经历动摇了。
“师傅,师傅!”宁悦刚走下冰梯,就迫不及待喊出声。
空灵而带微微寒意的冰宫中回荡着她稚嫩的声音。
没有任何回应,宁悦又喊:“师傅!”
还是没有动静。
宁悦有些沮丧,琴瑶是说过,没有喝完灵泉的水,不要再找她,只是,她之前不是也出现了。
又叫了几遍,她仍是没有得到回应,宁悦心中烦闷,自她结识琴瑶后,从交谈中便也慢慢了解了她的为人,琴瑶此人,性格洒脱豁达,又亲切可人,若说她唯一不好,便是脾气怪了些。从她生前经历来看,便是明白她一旦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再有任何疑义,这也就说明,她给宁悦说了喝干水便来找她,便是要遵从这个约定。
宁悦望了一眼白皑冰晶的地下景观,微微叹了口上了冰阶,既然不出现,那么她也不想停留在这么冷的地方了。
抬腿向上走去,宁悦的郁色映照在一层层冰阶上,那些冰阶透明并泛着灵光,似是要将她的心事都照出来。
走出最后一个冰阶,宁悦见禁制慢慢闭合,她脑中响起琴瑶的声音。
“勿躁勿焦,好自为之。”
宁悦猛然回头,望向已关闭的禁制,此时房间已然如常,微微月色从竹床缝隙透上她微热的脸颊。说不出心中滋味,宁悦只觉得自己莽撞。
这个师傅虽已经亡故,又是她便宜得来的,她在心中虽存有敬意,但也不全然在意。
这种随意却因为她对修炼方法的渴望慢慢埋没在心底,便是顾不得心境体会,肆意任它发展。
于是,在她尝到苦头时开始有了些许怀疑。
这个琴瑶师傅是不是真为她好?莫不是和寻之友一样想将她加以利用吧,若不是如此,为何要将她收了做徒弟?
她一路走过,一路想过,于是她生了焦躁,并想见其人问个明白。
寻隐不遇,心中自然是有了不甘和落寞,她自己都没发现,见不到琴瑶时,她的心中分存了几丝怨言,可就在刚才听到两句话之后,宁悦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若不是真心收她为徒,她何必将她留下?
若不是真心收她为徒,她何必教她开启地下禁制的方法?
若不是真心收她为徒,她何必授意她去喝那至宝?
一切只是她太过多心,却在不经意间产生了怨念与心魔。
回过神来,宁悦只觉得羞愧难耐,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太过恣意间,却忘了本心与初衷。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松懈,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她伸手不断抚摸胸口,似乎在寻找答案。
她不知道,她差点因为执念滋生心魔,酿成后患。还好琴瑶的两句话让她认清本心。
有了这个经历,宁悦自己感觉与琴瑶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她嘴角微扬,头一次很开心与琴瑶的际遇。
虽然师傅已经陨落,但对她是真心教导,如果她在怀疑,岂不是太不尊敬师傅为她所做的一切了。
又探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宁悦坚定自己接下来的路。
虽然灵泉难以下肚,又有副作用,但终究对她而言是唯一的路。
她要找到继续修炼的方法,只能日日如饮。
琴瑶在昏暗处,打量宁悦从内到外的变化,欣慰言笑。本来收徒也是她一时兴起,她这样热闹一生的人太过留恋烟火,好不容易有人来此,她如何不想留下。而此刻,她却是很庆幸留下宁悦在身边,这样有趣的丫头,就这么走,岂不是太可惜了。
又望了一眼灵泉方位,琴瑶叹了口气,何况,她酿成的过错,还需要有人帮她圆满。
宁悦并未发现琴瑶在暗处观察,她径自上床休憩,慢慢计划着今后的路。
她现在不仅要喝灵泉,还要利用些日子提高自己的体质。以前之所以没在此处下功夫,亦是她太过将修炼当回事,以她对修仙界的了解,不管体质如何,修为至上才是根本,可现在,她打量自己瘦小的身躯,现下身在特殊时期不能再修炼,如果浪费人生,还不若将身体素质提高,今后也可以为修炼添一份助力。
这样想着,宁悦安然入睡,她已经被灵泉之水折磨了大半天,又有刚才执念沁心的经历,入睡便是很容易。
于是,第二天起床宁悦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她拿着剑,将目光放入竹屋边苍翠的竹林间,她要修炼体质,想从这片竹林下手。
手指握紧剑柄,她开始打量起郁郁葱葱的木竹来。
这片竹林细长而耸立,它们纵横交错在孔雀谷内,望不到边缘。
宁悦抽动手中长剑,冲其中一柄竹子砍去,竹子受剑锋影响,微微晃动几下恢复如常,如果不仔细打量,根本看不出她留下的剑痕。
微微叹气,还是自己力道太小了,不然如何连个喝口都没有留下?
便是调转灵力,将一小部分灵气像之前一样附在剑间。
第二次再砍下去,宁悦很是满意,有了灵力协助,她很容易便将竹子砍出来细痕。
只是才一刻,她便收住了笑容,她是要练习体质的,怎么又动用起灵力来了。双手松紧,她认清形势,便撤下灵气,只凭蛮力硬砍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她也不知砍了多少次,那竹子终于倒下。
宁悦呼出口气,喜悦之情不以言表,又发动力道砍起来。
直到第四棵翠竹应声而落,宁悦才感觉到肚子又饿了。
她收起剑,向灵泉走去。
只有练气四层的她如何能做到辟谷不食?只不过这孔雀谷除了蓝果树便没有任何能入口的东西,宁悦再饿,也没有东西吃。
看到灵泉,宁悦苦笑,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没有吃的,可有个难喝的等着她来享受,然而,喝过这里的水,她也再不能吃下去什么。
不吐就是好的了,还指望吃什么?
跳进泉水,与昨天一样,她猛然灌了几口,入腹仍然是滑腻与腥咸,仍然是灼热与撕裂。
月上梢头,一天例行结束,宁悦已被一日精力折腾的精疲力尽,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拖动身体回竹屋上床睡觉。
每一日如此,宁悦日日抱着“明日泉水会少一点”的心态坚持了五年。
五年里,她清晨早起砍竹林锻炼身体,饿了就去灵泉喝水充饥。静谧的孔雀谷印上她来去的脚印,小小的身影反复于日光与月光中。
眼看着灵泉之水慢慢变少,竹屋周的绿竹愈来愈稀疏,宁悦似乎看到她的希望与未来。
这期间,只有一个声音时不时响彻在孔雀谷内,时而发怒,时而癫狂。
便是那只喜鹊,妖王凤的嫡孙,雀灵。
知道宁悦是竹屋的主人后,雀灵对她产生不出什么好感,又见她日日周旋在泉水与翠竹之间,更无数次嘲笑她愚蠢的行为。然而,就在她发现灵泉之水不足以浸泡它微小的身形时,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那是一个午后,它如往常一样飞来,看到的就是干涸的灵泉和发呆的宁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