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长孙晟,郑器有些唏嘘。
第一次见到长孙晟时,是比自己年纪要小的勃发少年。可能是少年成名的原因,那时的长孙晟眼中是满满的桀骜与张扬。
现在呢?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郑器很难将眼前的中年将军与那时的少年英雄放在一人身上。
长年在塞外,使长孙晟的皮肤看起来比较粗糙,大大的一个“川”字出现在他的两眉中间,双目却是炯炯,蜕去了无畏却多了智慧与从容。
“你就是郑家兄弟的公子?”长孙晟目光上下扫了扫郑器,问道。
“正是,在下郑器,见过长孙将军。”郑器抱拳行礼。
长孙晟点了点头,笑道:“没见时想不起你父亲长何模样,这一见你,倒觉得你二人还真是相像啊。”
郑器也习惯了,答道:“回将军,我父子二人确是相像。”
“嗯,英雄出少年啊,走吧。”长孙晟一声令下,所有人上马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
“将军,”一名侍卫骑马跑回,道:“我们已出临汾郡,可要继续赶路?”
“不出十五里有一条清溪,到那里休息一下。”长孙晟吩咐道。
“得令。”侍卫催马前去。
终于要休息了,郑器心道。这是出行第五天了,第一天第二天自己骑在马上,呼呼的风儿一吹觉得神清气爽,有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第三天骑上半天,下马时就觉得大腿有些沉,自己也没在意,等到了晚上下了马不但大腿连屁股都疼起来,走路时只觉得火辣辣的。
他见其他人都没事自己也不好说,想着休息一夜就没事了,哪知第四天抬腿上蹬时不使力都抬不起腿,这一天骑得再也没有潇洒可言。人多的地方马儿跑不起来一颠一颠的,显些把喝的水吐出来,等到了平川,马儿跑起来如腾云般,真是不坐鞍腿疼,坐上鞍屁股疼。
好不容易一天坚持下来,再下马发现连路都快不会走了。郑器是骑过马的,当兵时在内蒙草原有过一个月的集训,但那也只是偶尔骑骑,记得就骑了一天。现在想想,他觉得现代的马跟古代的马一比,速度上真的是不行。当然,普通马和战马确实是比不得。
强忍了一夜,郑器暗骂自己不争气。集训时什么没有过?每天负重二十公斤跑一万公里,全部武装游泳,铁人三项,野外生存,什么没经历过?现在竟然栽在一个骑马上?!真是奇耻大辱。
现在倒好了,第五天刚刚跑了半天,不光是大腿和臀部,连小腿肚都被马蹬磨得生疼。正巧长孙晟说休息,郑器紧咬牙关装做无事的学着别人的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脚一着地,疼得他皱了下眉,还好忍住了。
早有前行侍卫架火烤肉,一阵阵肉香飘过来,大家都探鼻闻了闻。
“坐。”长孙晟招呼李建成和郑器坐下,他二人席地而坐,郑器却站在那里道:“不坐了,站着舒服。”
虽然是绿地,但他的臀部已经坐不下了。
李建成看了看他,回身对李祥道:“李祥,拿垫子来。”
李祥举着垫子跑来,放在地上,李建成对郑器道:“你坐这个。”
郑器挑了挑眉,心道他怎知道的?
长孙晟与李建成相对一笑,道:“你一上马我便看出你骑术不精,可你一下坚持了五天,也让本将军我佩服啊。你骑的那马号称“千里追风驹”跑起来很快,却会像兔子一样一窜一窜的,就是个好手也就坚持个四五天。”
郑器一听略尴尬地笑笑,慢慢坐在垫子上。
李建成看着他道:“我曾听家母说过,你们那里不骑马?”
郑器想起初见窦穆儿时确实跟她提过,便点头道:“对,我们家乡不骑马,只开车,不是马拉的车,是自己开,就这样。”郑器边说边用手比划,双手做出紧握方向盘的样子,道:“向左走就往左去,向右走就往右去。”
李建成瞪大眼睛,道:“快吗?”
“快!一给油门,就是使劲一蹬,速度就上来,以我们从临汾到**走高速的话也就五六个……三四个时辰吧。”郑器耐心解释完,却见对面二人都微张着嘴,瞪着眼,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只好道:“算了,不提了。有没有快速学好骑马的办法?”
“啊?”李建成好像觉得郑器问了他什么,却又没听清楚,郑器只好又问了一遍,李建成才笑道:“你已经无师自通了,多骑骑就好,等长了厚茧就没事了。”
郑器点了点头,看来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肉已经烤好,发出“滋滋”地声音,早有侍卫将肉取来,递与长孙晟。长孙晟接过,用手大力一撕扯下一只后腿,递给李建成,又撕下一个递给郑器,二人接过也不客气张口就咬,长孙晟扯下前腿自己吃起来。
原本他二人是不习惯的,只是长孙晟说自己年纪大了,吃不太多,好的就留给年青人吃,好有力气。郑器看出他是极豁达之人,见李建成已经吃起来,自己也就不客气了。
边吃边喝,酒足饭饱后,长孙晟席地一躺,不会儿鼾声便响起,竟然睡着了。
郑器看了李建成一眼,李建成笑道:“今日我们要多休息一下,晚些时候进城。”
“这是为何?”郑器有些不解。
“关城门前进城不会太过引人注意,前方的城是霍邑,人丁较杂。”李建成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向自己的马匹,从行囊中取出一物走到郑器面前,递给他道:“这药膏甚是管用,你去把它涂在腿上,我们半个时辰后才出发。”
“谢谢。”接过药膏,郑器走到无人处脱下裤子,将药膏涂在红肿的皮肤上。说来也怪,原来火辣辣的肉皮一涂上药膏立刻有了清凉的感觉,涂完再走回来坐下比以前轻松许多。
李建成已躺下,看向郑器道:“你也休息一下,这药膏现在是清凉消肿,会加快让红肿的地方结痂,好了就是茧子。”
“哦。”郑器也躺了下来。
“郑器。”李建成叫道,“你们家乡的车真的那么厉害?什么是油门?我们有没有可能造出来?”
“啊?”郑器有些傻眼,没想到自己随便说说,竟然能激起对方这么强烈的好奇心。“不行,这里没有燃料。燃料就是一种油,会让火越烧越旺根本灭不了。”
“在哪里会有这种油?”
听到这个问题郑器心中立刻一动,想了想道:“沙漠中有。”
“沙漠啊,不远!”李建成喃喃而语,声音小了许多。郑器再看去,他已经阖上了眼。
是啊,沙漠不远!你会不会去呢?郑器双手放在脑后眯着眼看着炫目的天,你若是去我就可以到沙漠去寻找雪颜石了呢!
对于睡着的人来说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一群人骑上马一路小跑赶到霍邑时,天已擦黑,城门马上就要关了。
已是晚餐时分,家家户户飘出香气,路上的行人只是三三两两的。郑器发现他们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住在驿站,而是被一名侍卫带到一家普通的客舍。
老板不言只待在里面记帐,老板娘倒是机灵,这标准的“夫妻店”组合让这家不大的客舍生意还不错。
“几位要用些什么?奴家好让人去准备。”风骚的老板娘带着几人坐到一个角落,目光从李建成看到李祥再看到郑器,虽是粗布麻衣却也难掩其风韵。
“把你们这上好的端上来,荤素搭好,”李祥边说边用身体一挡,遮住老板娘看向李建成的目光,加重道:“不用酒。”
“行,马上就好。”老板娘站起身,手中的帕子却突然掉下来,正巧落在郑器身旁。
“烦劳大郎君。”老板娘看着郑器道。
郑器只好捡起递给老板娘,哪知那女人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直接就握住了郑器的手,惹得郑器挑了挑眉,抬头看向她。老板娘却只朝着郑器嫣然一笑,取回手帕转身下去备饭。
原来古代就有揩油的!郑器瞪了瞪正在暗笑的李祥,取出自己的水囊喝水。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这回换上了店小二,老板娘没有再出现。几个人简单地吃了东西,便回房安息。
古人睡的早,二更时分便已纷纷进入梦乡。郑器已经习惯,再加上一路疲劳,也跟着早早而眠。
三更时分,正在熟睡的郑器一下醒来,只因门轴轻轻发出了声音。
傍晚时分他见长孙晟进城前要求所有人分散开来,三人一群两人一伙的分次进城,不论是住店还是吃饭都要装做互不相识,便知道这个霍邑城肯定有问题。
果然如此啊!一个黑影正悄悄向自己走来,手中冷光一闪,露出明晃晃的匕首……
行刺?自己没有身份怎么也会有人行刺?长孙晟一间,李建成和自己一间,这人为何朝自己来?
黑衣人已行至跟前,却立于床头没有下手。郑器已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的脸,片刻后,黑衣人悄悄转身,走向睡在另一侧的李建成。
匕首已举起,在黑暗的室中微微散发着幽冥之光。看来,他的行刺对象是李建成。
再看李建成,虽然看不清,但听着那有规则的鼾声便知他还在睡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