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钟,史罗德尔又如期举行了一次军官会议。他又把昨天晚上说过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最后他说刚接到通知,让他们随时要准备开拔。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那就谁也不清楚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军营的士兵们都议论纷纷,他们有的悲观,有的乐观。有的说要等完成射击训练才开拔,有的却说听一个铁路职工说火车已经停在站上了。总之,整个军队都人心惶惶。
可是,万尼克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帅克说不必紧张,这件事情至少还得等上好几天。在这些天里,军队里有很多传闻,包括说要给士兵发配给罐头。万尼克听到这些话后,冷笑了一下,他说照以往的经验,根本不可能给开拔的军队发配给罐头,"给我们做一台露天弥撒还差不多。"万尼克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天早上,士兵们接到命令,让他们都上敞车,因为马上就要开拔到前线了。这样一来,大部分的士兵都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在这之前,他们的心一直都悬着,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今天会不会开拔。现在,他们的心终于踏实了。
不过,正如万尼克所说的那样,士兵们根本没有领到配给罐头,代替罐头的是一台露天弥撒。
在做弥撒之前,先遣队营长撒格那尔上尉对候补军官比格勒尔说:
"你到底怎么回事?比格勒尔。配给罐头没有发,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亲自跑了一趟,去调查大家为什么都空着双手从储藏所回来。这样一来咱们的命令就没有权威性了。再说了,就是没有配给可发,你也不能让这些士兵三三两两地回来啊。这是军队,军队还是要有纪律,你应该组织他们有秩序地上车。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报告长官,虽然士兵们没有领到罐头,但他们都领到了两张明信片,我相信这两张明信片能鼓舞士气。"比格勒尔说着,就把两张明信片递给了撒格那尔营长。
营长拿过明信片一看,一张画的是一个胡子乱糟糟的俄国农民被一个骷髅拥抱着,在画的下面写着:
把俄国佬扫荡干净的那天,就是我奥匈帝国皆大欢喜之日另一张明信片上面画着吊在绞刑架上的英国外交大臣,在绞刑架下面,各画着一名德国士兵和一名奥匈帝国士兵。然后下面写着:
德国和奥匈帝国精诚合作!
撒格那尔上尉看了这两张明信片后,微笑了一下。也许正像比格勒尔所说的那样,这样的明信片能鼓舞士气。
当军队开拔到布达佩斯火车站的时候,撒格那尔上尉接到一个命令,让他马上把军队开到苏考尔。撒格那尔上尉立刻就去铁路运输办公室联系相关事宜。接待撒格那尔上尉的是一位胖胖的,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的少校。
"长官,照上级的命令,应该马上就向苏考尔进发。"撒格那尔上尉对这位少校说,"还有,我们每个士兵应该在这里领到五两干酪。"
"对不起,上尉,"那位少校依然笑眯眯地说,"我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命令,至少没有听说捷克的军队应该领这些给养品。"
"那么,我还想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苏考尔?"
"刚走了三辆列车,一辆是装载重炮的,它是一个钟头之前走的;第二辆是医疗车,重炮车走了半个小时之后它也开走了;第三辆是一辆装载弹药的车,这辆车刚刚开走,你们大概还需要等半个小时吧。"那位少校说。
"哦,长官,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您没有收到关于给捷克的士兵每人五两干酪的命令?"撒格那尔上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噢,这是军队内部的特殊规定。"那位少校微笑着说。
撒格那尔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觉得很郁闷。他想:"我这是干吗呢?我应该让卢卡施上尉把所有的排长都召集起来,然后一起去军需处那里替士兵领取干酪,我这样单枪匹马的根本不起作用。"
可是,还没等卢卡施上尉把所有的排长召集起来,火车就开始鸣汽笛了,所有的士兵都没有领到本应该属于他们的那五两干酪。
军官车厢里非常热闹,所有的军官们都围着撒格那尔上尉,听他讲话。原来,撒格那尔刚从铁路运输管理处那里接到一份电报,这份电报是旅部拍过来的,意思是战争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改变,意大利对奥匈帝国宣战了。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马上就飞遍了整个车厢,下面的士兵们都纷纷在讨论这件事情。
帅克和给养军士万尼克、巴伦、炊事员尤拉达坐在一节车厢里,他们也正在讨论关于意大利参战的事情呢。
"得,这下子咱们又多了一个敌人。"帅克叹了口气说,"这说明咱们以后用弹药可得省着点了,你想,以前只要打一个敌人就够了,现在得打两个敌人呢!"
"唉,省不省弹药对我来说倒无所谓,我最关心的就是会不会有了意大利的参战,军队会减少给我们的配给。"巴伦愁眉苦脸地说,因为他总是觉得吃不饱。
万尼克想了一会儿,然后很严肃地说:"你担心得很有道理。你想,这样一来,我们打赢这场战争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了。自然而然的,配给肯定就会减少。"
可是,帅克关心的是国家大事,他说:"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急需一个对前线地形非常熟悉的军官。这样的话,他就知道应该朝哪里开炮,说不定还能让意大利军队全军覆没呢。"
军官车厢里也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意大利参战后造成的形势。杜布中尉正在那里高谈阔论,他说:
"其实,我早在三个月之前就料到了意大利肯定会参加这场战争。你想,这几年意大利和土耳其打了一仗,结果赢了,所以他们就变得目中无人了。早在两年之前,有一次我和我们地方上的警察局长谈话,我就说意大利在等待机会来攻打我们呢。你看看,他们现在就已经这样干了。"
其他的军官在一旁频频点头,好像他们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时离火车鸣警笛已经有两个小时了,火车还是一直停在原地没动,大家都以为上级又临时命令直接把火车往意大利开去呢。
过了一会儿,这些士兵和军官们又从车上下来了。因为来了很多卫生检察员,他们要给每节车厢进行消毒。等消毒完了之后,大家又都被赶上了火车。
这时,一位老将军来检阅了。所有的人就又不得不从车上下来,在站台上排成了队。老将军一排排地检阅过去,后面跟着撒格那尔上尉。突然,他在一位年轻的士兵身边停了下来,然后问士兵的姓名、年龄、籍贯等,最后,他还问这位士兵有没有手表。这位士兵有一只手表,但是他想说不定这个老将军会送给他一块,于是就说自己没有。老将军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很好,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然后,老将军又看了看旁边一位士兵,问他的夫人身体是否还好。
"报告长官,我还没结婚呢。"那位士兵说。
老将军听了,又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很好,很好。"
检阅结束后,老将军狠狠地夸了撒格那尔上尉一通,说他治兵有方,他很满意。而士兵们得到命令,说火车得在三个小时之后才开,所以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自由活动。
帅克一个人走到了火车站后面的一根电线杆子旁边,他看见上面贴了一张招贴画。画上画着一个哥萨克士兵背着墙站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而他对面一个奥地利士兵正端着一把刺刀向他身上刺去。看到这里,帅克不禁摇了摇头。
这时,杜布中尉也刚好经过这里,帅克的表情他都看见了,于是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帅克的肩膀,问:
"怎么样?你喜欢这张招贴画吗?"
"报告长官,我不喜欢。"帅克说,"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糟糕的招贴画。"
"你为什么不喜欢呢?"杜布中尉问道。
"长官,您也可以看看,"帅克说,"人家都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拿刺刀杀死他呢?"
杜布中尉很生气地看着帅克,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报告长官,我知道,您是我们这个先遣队的。"
杜布中尉又狠狠地看了两眼,然后回去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撒格那尔上尉,并要求逮捕帅克。
"对不起,中尉,这件事情应该归卢卡施上尉管,你找我找错了。"撒格那尔上尉说。
一听说要找卢卡施上尉,杜布中尉就犹豫了,因为他想帅克是卢卡施的人,卢卡施肯定不会拿他怎么样。于是,一场灾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帅克头顶上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