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说得好,”这一次应和的,却是一妇人声音,正是“收尸孟婆”。只见院门外一条小道,一口棺材,竖直飞来,好似棺材自己长了脚,飞动快极,须臾便到了人前,棺材轰然倒地,落在阮星玲母子、贺兰缺同瞿天之间的空地上,阮星玲急忙拉着儿子退到一旁。那口棺材震得飞尘四溅,不少尘土落在瞿天喝茶的茶碗之中。瞿天却混不在意,正坐在先前那张马扎上,端了茶水,意态悠闲。
收尸孟婆从棺材后露出那张满是尸斑的可怖面孔,笑道:“孟老婆子还没上场,这就开打了吗?”周易见她手上套了层白色皮革,皮革表面似突出一些细小尖刺,想是她这皮革是以特殊物质做成,可以硬挡刀剑,上面尖刺,也可以借此钉入棺木。
瞿天手捧茶碗,笑道:“妙的紧,妙的紧,周家今日真是得了一个大大的好彩头,索命、勾魂、收尸的全都到齐了,后事上可就全齐活了。就是缺了些喇叭、唢呐的吹打事,要是元岿老弟还在,也可略略弥补了这一憾事。”他干瘦面孔,笑起来让人无端觉到他那张好似枯骨搭成的面容,笑容那么一剂散架开来。
阮星玲杏目圆睁,显是大有怒气,但她已经绝非当年恣意妄为的小丫头了,当即平下心情,说道:“瞿老爷子,您不是跟天医门有仇吗?您眼前便有一个天医门门人,您老大可以向她寻仇。”瞿天向内深陷的眼珠子向外一凸,说道:“哪位?”阮星玲手指“收尸孟婆”,说道:“
便是这收尸的老妖婆。”
瞿天侧头向“收尸孟婆”看去,那收尸婆笑道:“瞿老爷子,孟老婆子早先的确是天医门门下,但老先生恐怕不知道,老婆子十几年前老婆子就已经跟天医门脱离了关系。”瞿天深陷下去的眼珠子转了两下,干笑道:“很好,你既然同天医门撇清了关系,老夫也就不为难你了。”说罢依旧悠然饮茶。
瞿天此举大出阮星玲意料之外。她情知瞿天心胸狭隘,他既然与天医门有仇,便绝不会放过任何同天医门有关系之人,却未想到自己的离间之计,这收尸婆竟是一句话将自己同天医门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但她性子极其精明,一忖之下,便已经明白其中的干系,心道:“这老东西口口声声与天医门有不共戴天之仇,实则是有意染指《医天集》,在《医天集》到手之前,这两人是决不愿再添新敌。”念及此处,阮星玲心中生出一计,在周衍耳边耳语一阵,小周衍欢天喜地的去了。
阮星玲道:“今日在这里的,都是和我家兄弟、亲朋有仇之人,我想知道,你这老妖婆你和我周家有什么仇?”收尸孟婆道:“周家当年用些下作手段,从天医门叛逆谷施通那里骗来我天医门医学宝典《医天集》,所用手段极为卑劣,决然称不上光明正大。今日我来,夺回门内宝典,江公子,你说应不应该?”江凤流尚在思量,阮星玲道:“刚才这位婆婆,已经言明,同天医门之间的关系已经撇清,那又何来‘夺回门内宝典’之说?”
江凤流道:“不错,婆婆既然同天医门撇清了关系,就不应该再管天医门之事,也就不应该插手今日的恩怨!”收尸婆:“话是如此,不过天医门总与我有养育之恩。《医天集》乃是我门内前辈们用尽心血、收集历代医学名家的医学手札而成,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门内典籍落入外人奸贼之手。江公子,咱们江湖中人不忘旧恩,可是对的?”阮星玲听她称自己一家“外人奸贼”,心中暗恼:“你倒是正义正派!”江凤流略一迟疑,又说道:“婆婆所言,也极是有理,不忘旧恩,正是我辈习武之人秉性。”收尸孟婆微微一笑,甚为得意。江凤流跟着说道:“不过也得等周先生和吴前辈他们恩怨了结完之后。”那收尸婆道:“这是自然。”
周易听他们所言,情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缓缓抽出江凤流所赠长剑,只见一道匹练寒光,好似一泓秋水般从剑鞘中缓缓淌泄而出,横在自己同吴常宁之间,说道:“既然该来的都已经来齐,那所有恩怨,便在今日,一并了结。”吴常宁道:“好说!”
江凤流道:“慢着!”吴常宁不耐道:“江公子还有何指教?”江凤流道:“人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江某之所以经常干预江湖仇杀,希望恩怨能够公平了结,便是期翼能够让恩怨到此截止,使得江湖上少些杀戮。江某事先言明,今日之事,不论是何结局,希望两边后人亲旧,不再寻仇,两位意下如何?”
江凤流所言,也是周易期望,正要答应,吴常宁哼道:“若是我和四弟死在这里,我兄弟都没有什么后人,自然没人在来寻仇!”手臂举过头顶,铁索上抬,连挥三圈,钢爪钩链往周易额际圈击。周易只觉铁锁锐风扑面,锋锐钢爪几乎贴着周易面门而过。周易后退半步,抬剑封挡,剑脊透入他层层钢索之中,手腕一翻,剑口再一次搭上他铁索爪头,两人兵刃又又一次翻搅在一起。周易扭腕一翻,江凤流借给他的长剑,虽不是一等一的奇兵利刃,却已是少见的宝剑。两人各自发劲,“铮”的一声,吴常宁七星铁锁的一道钢爪竟被生生削断一角。
趁着吴常宁一怔之际,周易一步前跃,剑挑如花,圈剑往吴常宁胸前削去。他剑来的奇快,看似一剑,但乱如风雪狂舞,一剑之中有虚有实,迫的吴常宁往后跳开。周易随身前压,张臂挽剑,连舞剑花,剑影层开层叠,好似一张铺天盖地般撒开的一张剑网。吴常宁轻功身法快于周易,他剑网刚起,便已经从他剑网下脱身避走,跟着挥起铁锁,横劈竖击,七斫八砍,将周易剑网生生劈乱。
周易剑网虽破,剑法却丝毫不乱,剑招紧束,铺天盖地般的剑网一点点收紧,吴常宁用来索命的铁锁,竟在周易越发紧密的剑网之下,被压的好似抬不起头的地头蛇。
周衍奉了母亲之命,从屋内捧出一本被黄绫布包裹好的小册子,交到阮星玲手中,阮星玲将小册子高高举起,向收尸孟婆、瞿天二人道:“天医门至高无上的医学典籍,《医天集》便在这里,妾身可以将它交出,但不知两位得了这至高无上的医书之后,可否不再同我夫妻为难?”
周易向来最重兄弟义气,闻言心中一急,紧束的剑网稀松疏散了许多,高声叫道:“星玲,你这是为何?”趁他开口说话、心神稍分之际,吴常宁铁锁急进,透过他密不通风的剑网,钢爪往他心口抓去。周易退了一步,拍剑荡开他袭来铁锁。
贺兰缺也不明白阮星玲此举何意,说道:“小师妹,你这是为何?咱们师兄妹,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义气!”阮星玲向贺兰缺使了一个眼神,贺兰缺心头一动,不再多言。瞿天起身离座,说道:“先让老夫瞧瞧是真是假。”话讫,便已欺到阮星玲手中,欲要强夺她手中“医天集”。
以那收尸婆的江湖阅历,虽然已经料得这多半是是阮星玲的离间诡计。但她虽然早已不在医天门中,却决不允许本派典籍落入他人之手,况且她此行也是为了《医天集》而来,当下手拍棺木,那一大口棺材向瞿天后心撞去,去势极为快猛,若瞿天不转身抵挡或是躲避,必被这棺材撞飞出去。
瞿天体形虽然干瘦,但反应却是快极,豁的转过身来,他早先便曾听闻“收尸孟婆”棺材上涂有剧毒,不敢直接以掌心抵挡,飞踢一脚,管材回撞出去。那收尸婆却飞身而起,从棺木上横掠而过。瞿天正要去抢阮星玲手上的“医天集”,那收尸婆从旁抢到,瞿天只得转过身去,五指萁张,仿佛几根细瘦小骨的五根指头,径往她心口刺去。他这一招刚健凌厉,使得亦且毒辣绝狠,若是寻常武人,值此前突之际,定然不及收招回挡。
但那收尸婆又岂是寻常习武之人可以相比?右掌轻挥,翻动间若翻云滚涌,好似青云遮天一般,掌势密密麻麻,掌影分合之间不见半分的缝隙,正是“天穹剑”中精妙招式。瞿天五指却不收回,如五枚破天奇芒般直刺进她掌帘影幕之间,跟着反手搅动,竟是以自己刚硬霸道的硬手法,硬生生将这收尸婆如掌幕天帘般的精妙招数搅乱。
那收尸婆见他竟使出这等以直击巧的巧妙招数,心中大为惊叹,正要变招,阮星玲身后忽的闪过一道人影,将她手中的“医天集”一把夺了过去,出手迅捷如电,出手的正是江凤流。阮星玲道:“江公子,你这是何意?”江凤流却不说话,一运内劲,“医天集”登时被他以内劲引起花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