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仲夏,炎炎烈日高挂不落,烤得万物生灵是蔫蔫儿的,慈禧早已移去了颐和园避暑,对外称归政于皇上,自己去颐和园颐养天年。
得政后的载湉勤勤恳恳,努力做好一个皇帝的职责,却发现背后依旧是慈禧一手操控着,朝政大事均得过她之眼,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光绪十五年六月十一,在临近载湉的生辰万寿节时,山东发生旱灾,农民颗粒无收,当地官吏放粮不足,导致许多百姓活活饿死,因而发生大规模民众暴乱。
候在养心殿外的素琬只听里头传出载湉的一阵怒言:“朕不是才叫户部拨了粮食赈灾吗?怎么会又粮食不足?朝廷养着的那些个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载湉将一本奏折狠狠地甩在桌上,气得额上青筋暴起。
德顺没见过载湉生那么大的气,只得悻悻地说道:“贪官污吏总是有的,粮食都被他们给吃饱了。皇上莫再动怒,仔细伤了龙体。”
“皇爸爸下旨说国库空虚,不许再让朕拨粮赈灾,可那些百姓怎么办?朕竟连这个主都做不了,还是什么皇帝?”载湉是越想越气,原本明亮有神的眸子变得通红,闪动着晶莹的水珠。
德顺佝着腰立着不敢出声,半晌后,载湉将书桌上的茶杯一掀,“哐当——”瓷杯碎落一地,接着便是载湉的怒吼:“你们都给朕出去!都出去!”
德顺只得领了里头的太监宫女灰溜溜地出去。素琬一见德顺出来了,忙上前问道:“顺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万岁爷这次可真的是龙颜大怒了。”德顺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滴,又道:“山东发了饥荒,粮食不够救济灾民,皇上又叫户部拨了一批下去仍是不够,老佛爷便下了旨意不许再拨粮赈灾,那些灾民知道后纷纷发生暴动,真的是混乱不堪啊。”
素琬听了德顺的一番述说,眉头紧皱着,闷热的天气也让人心里烦躁,左右不知该如何劝慰载湉,便欲转身进殿去,却被德顺拦住了:“姑娘且先别进去,让万岁爷好生静静,或许会好些。”
素琬觉得德顺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退到了殿外一旁侯着。
“素琬姑娘,素琬姑娘……”
好像有人在唤她,素琬转过头去,摇着髻上的碧玉流苏泠泠作响。
这时,声音的主人——一个小太监,向她走来,他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白嫩的皮肤,圆圆的眼睛,俊得像个女孩儿。
“您便是素琬姑娘吧?”小太监向素琬福了个礼,又问道,清脆的音色宛如深山的淙淙泉水。
闻小太监问名,素琬很自然地便回答道:“是,请问公公是?”
“请姑娘借一步说话。”小太监向后面的甬道指了指。
素琬有些疑虑,小太监找她做什么?她顿了顿,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下小太监。心想在这堂堂养心殿他能拿自己怎么样?随即便与小太监去了甬道处。
“姑娘,奴才名叫小喜子,是昨日从东三所调来养心殿打理杂务的。”小喜子停了停,又敛眸继续说道:“奴才也是老佛爷派来接应姑娘的,往后姑娘得到的消息,都经由我来传上。”
素琬眉心一跳,她左手不停拨弄着右腕上的手钏,老佛爷终究是派来了一个督工,看来避之不得只能另想下策了。
“那便辛苦公公了。”素琬笑得恰到好处,一伸手拔出髻上的碧玉流苏簪子,塞给了小喜子。
小喜子见状正欲推开簪子,却闻一阵清亮的声音说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素琬同小喜子都转头望去,突然而来的载湉让素琬慌忙地收起了簪子收在了袖子里。
“奴才给皇上请安。”俩人异口同声地福礼道。
礼罢,素琬敛住了面上慌张的表情,很自然地回道:“这是养心殿打理杂务的太监小喜子,奴才刚进宫时曾与他相识,如今他调来了养心殿便与他叙叙旧。”
载湉挑了挑眉,转而望着素琬的袖子说道:“那你们在叙些什么?能否说于朕听?”
素琬抬眼瞟了一下载湉,温润的脸上并无其他表情,大概是在养心殿的怒气已消了一点,素琬脑筋一动,索性就跪了下去,道:“请皇上恕奴才的罪。”
小喜子不解地呆滞在那里,待素琬瞅了他一眼,方才明白跟着跪了下去。
载湉皱了皱眉头,方才回道:“你且说吧”
素琬将衣袖中的簪子拿出来呈在载湉面前,娓娓说道:“小喜子的娘亲生病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更没钱买药,奴才此举只是为了帮助小喜子。”
小喜子听后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附和道:“是奴才自己来找素琬姑娘,求姑娘救济的,不关姑娘的事,皇上恕罪。”
载湉深深地叹了口气,袍上金丝绣的龙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的眼里充满了太多无奈,“你们都起来吧。”他接着锤了捶胸口,“这个世道,百姓苦,朕心里更苦。做奴才的不易,朕便赐小喜子五十两拿回家去给母亲治病。”话罢,载湉方又回望了德顺一眼,离去前又说道:“往后小喜子便跟在德顺身后教导着吧。”
德顺低声应是,随着载湉离去。只留下惊讶无比的小喜子和面带微笑的素琬。
素琬将簪子插回了发上,留给小喜子一个神秘的微笑,便转头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