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仁宫出来,一直到回养心殿的路上,载湉都是嘴角噙着微笑,时不时好似想到了什么,就低头笑起来。
走在御辇旁的素琬看得真真儿的,她撇着嘴,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低头数着自己迈出的步子,一路都想着德顺说的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控制情绪。
御辇终于到了养心门,素琬跟着载湉走进了养心殿,载湉坐在书桌上正看着书,抬眼一瞥见素琬呆滞在那里,又想了想回来的时候她也一路无话,头也不抬,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遂放下书问道:“你怎么啦?被二月的冷风吹傻了?”
素琬忽的抬起头来,保持着一个奇怪的笑容,回道:“奴才很好,没有什么。”
“难道你是吃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的醋了?”载湉起身走近素琬,挑了挑眉,问道。
“我怎么会?”素琬两只水灵灵的眸子带着气势对上载湉明亮而又充满睿智的眸子,随即败下阵来,温和地说道,“和一个小姑娘置气呢?”
“傻丫头。”载湉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充满宠溺地朝素琬额上一按,又将素琬轻轻抱住,语气温柔地如同一团薄雾:“朕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
素琬没有说话,只是下巴轻轻地抵着载湉的肩膀,逐渐温热的眼眶透露了她想要说的话:载湉,不是我与一个小姑娘吃醋,也不是我不相信你对我的心,我只是怕她的一出现,我与你的故事便化作一团轻烟消逝,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二月初春,北京城的雪却还未消融,朵朵雪花落地而绽,汇成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载湉已去过了珍嫔处,紧跟着的便是去瑾妃处,这便是所谓的“雨露均沾”吧。
载湉午睡后就来到了永和宫,便见瑾嫔携了一众宫婢候在宫门外,素琬侧眼打量了她一下,中等身材着一袭浅蓝色的鸢尾花氅衣,长得中规中矩,打扮得也是中规中矩,身上的谨慎与稳重也不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与她妹妹简直是大相径庭。
素琬很是佩服这个女人,好像并不需要什么,深居内宫数十载,不争不抢,不谙世事,所以命才活得最长。
载湉与瑾妃坐于暖阁软垫上,矮几上摆着的白瓷盘里是香甜的葡萄干乳酥,一对斗彩红釉福字杯里碧绿的龙井茶水热气氤氲。
素琬这次就没有像去珍嫔宫中那么心神不宁了,兀自望着矮几上的乳酥发呆。
只听瑾嫔谨谨慎慎地开口道:“臣妾听说皇上上回去了珍嫔妹妹处,珍嫔从小被叔父宠坏了,加之年纪尚小不懂规矩,还请皇上谅解。”
载湉淡然一笑,语气不咸不淡:“珍嫔是直性子,不拘小节,朕倒觉得不错。”
载湉这一句话落到素琬的耳中,让她条件反射地柳眉倒竖,一肚子的不舒服,却又想想不过是载湉的客套话罢了,便压制了下来。
“如此便好。”瑾妃扬起嘴角,笑得也是中规中矩。
这下子载湉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这瑾妃与她妹妹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话少的可怜,一个话多的闹耳。反正来也来过了,便是完成任务了,索性就起驾回宫罢。
养心殿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载湉坐在书桌旁,用心地看着一纸文章。
立在一旁的素琬好奇地往纸上瞟了瞟,只看到了三个字“策国论”,怎么那么像战国时期的书呢,素琬胡思乱想着。
“素琬,朕给你认识个人。”载湉将文章搁在了桌上,抬头望着素琬,眼睛里流露出慢慢的喜悦。
说着,识趣的德顺便将人请了进来。
“臣给皇上请安。”那人下跪行礼道。
素琬被这熟悉的声音给拉回了神,她朝着源处望去,便是一惊,赶紧缩回头来。
元朗,是元朗,他一身一等侍卫的装束,凸显出他健朗的身形,左胯佩刀更是威风凛凛。剑眉星目,依旧是那个俊朗的模子。
“这是吏部尚书杨钊的之子杨元朗,这篇《策国论》便是他所著。”载湉说着便又拿起了桌上的纸卷,“朕十六岁时救读了这篇文章,觉着你便是朕的知音,可惜当时你是以花名而书,朕遍寻你不着,这下总算找着你了,你竟不做朝臣,那朕便封你为御前一等侍卫,在朕跟前儿也是好的。”
“臣既受封,愿为皇上肝脑涂地”杨元朗字字铿锵有力,更是体现了他的忠诚。
人生难得一知己,为这知己载湉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了,虽然素琬有些疑惑元朗是怎么样让载湉认出他,从而来到御前,不过既然载湉高兴了,她又想那么多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