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宁恒和好后,日子过得愈发甜蜜。经我和宁恒商议,我们决定等雁儿成亲后就离开江家,然后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定下来。
我和宁恒成亲一事,我准备随意挑个日子拜拜堂便算了,喜酒也罢嫁衣也罢,我通通都不大在意,反正我要的也就是木头这个人。宁恒觉得委屈了我,硬是不从。不过最后在我的游说之下,宁恒同意了不摆喜酒,但嫁衣一定是要的。
我想了想,我这辈子也没穿过大红嫁衣,能为自己喜欢的人穿一回也是不错的。
我遂点头应承之。
雁儿成亲的那一日,江家热闹非凡。天还未亮,我就被敲锣打鼓声吵醒了,我记得以前常宁出嫁时更是热闹,三更半夜的,宫里头便开始忙乎,我也忙得手忙脚乱的,直到常宁穿着最好的嫁衣,羞答答地盖着喜帕上了喜轿方为罢休。我那时便想,若是以后我也能嫁人,定要悄无声息地嫁,如此吵闹委实让人头疼。
幸好如今木头答应了我,我们两人只需安安静静地拜堂成亲。
我被吵醒了便再也睡不下,遂起身打算出去走走瞧瞧这江家如何热闹法。刚出了房门,我就看见宁恒在不远处的杏花树下和雁儿说着话。我心中一愣,雁儿此时怎会在这儿?
我刚想走过去,宁恒已是快步走了过来,雁儿对我点点头却是转身离开了小院,我问道:“雁儿在这里做什么?”
“外边凉进去再说。”宁恒拉了我进房后,方道:“雁儿说我们一路上对她照料有加,且她又喊你一声阿姊,喊我一声大哥,便想拜堂时给我们敬一杯茶。”
我微愣,“原来江南一带是拜堂时敬茶的,我在京城里所见的皆是洞房花烛夜过后才敬茶的。”
“这习俗无论南北皆是一样,这回是雁儿特别要求的。”顿了顿,宁恒轻声道:“绾绾,你今日怎么这么早醒?可要再睡一会?”
我摇头道:“我不想睡了。先不说这个,你方才可有答应了雁儿?”
宁恒道:“我想你也不会拒绝便答应了。”
这倒也是,若是雁儿来同我说,我也不会拒绝。只不过我有些担忧,江家在江南一带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江家嫁女定会有不少当地名望前来,若是有人认出了宁恒是宁大将军抑或是有人认出了我是太后,那下场可就真真是难以收拾了。
“绾绾?”
我回神,宁恒摸了摸我的手,“怎么手这么凉?”
我笑了笑,“可能是有些冷了。”
宁恒一听,连忙拿了件披风给我披上,之后又倒了杯热茶给我捧住。外面忽闻鸡鸣之声,我看着宁恒温柔的神色,心中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如今皇帝已是昭告天下太后的死讯,宁恒失踪一事,皇帝似乎也怎么没有让人寻找。想来待会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我拿汗巾揩了揩宁恒额上的汗珠,笑道:“木头,你每天这么早起来练剑,不累么?”
宁恒咧嘴一笑,“不累,只有武功更高,才更能保护好绾绾。”
我无论听多少遍都会甜得像打翻了蜜罐,心里头的所有紧张害怕都被木头的这些话给驱走了。
有宁恒在,我也安心了。
拜堂的大厅里摆了两排椅子,一边是江家的人,另一边则是宋家的人。在雁儿的贴身丫环的示意下,我和宁恒一进去就坐在了江家那边最后的两个位置上。我一坐下就接收到了江家四公子惊诧的目光,我对他投以淡淡一笑,以显我这挂名未婚妻的气度。
这江家四公子倒是有趣,目光扫向宁恒时竟是瑟缩了下,紧接着立即双眉倒竖,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
宁恒颇是不满地道:“绾绾,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看着他。”
我收回目光,低笑道:“我就是瞅一瞅。”
“瞅也不行。”
木头偶尔吃吃味,我还蛮受用的。我又低笑一声,道了声“好”。我和宁恒的出现似乎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声,许是宁恒在身侧的缘故,我十分淡定地视若无睹。
不过我却是注意到了雁儿的二娘和三娘,即便我不曾见过她们,但一进大厅,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们的身份。
雁儿的二娘生得一副好相貌,像只花蝴蝶一样不停在宾客间穿插游移,她每娇笑出声一回,我就不禁想抖一抖手臂上的疙瘩。
雁儿的三娘倒是相貌平平,却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只不过我被她瞥了眼,心里就不禁打了个颤。那眼里的阴沉,委实让人害怕。
雁儿的家人看起来都像是些难相处的,怪不得雁儿离家两年多也不曾提过回家。
雁儿的阿父和阿娘是在吉时快到才出来的,雁儿的阿父不愧为江家之主,即便如今重病在身,整个人瘦骨嶙峋的,可依旧是背脊挺直,眼神凌厉尖锐,依稀可见当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势。
反倒是雁儿的阿娘衣着朴素,手戴佛珠,不见一丝一毫的喜色,仿佛无论发生何事,她都会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雁儿的阿父一进来,雁儿的二娘三娘就立即飞奔了过去,一人扶住一只胳膊。雁儿的阿娘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
我又看了看江家四公子的那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心想这江家估摸除了雁儿之外没有一个是好人。我正在心里嘀咕,外边就有人喊了声——吉时到。
宾客纷纷退至两侧,喜娘搀扶着盖上了喜帕的雁儿缓慢地走了进来,雁儿一身大红嫁衣和连胤一道执着红绸,连胤穿着新郎服倒也是俊俏。我想着我成亲时宁恒定会比连胤更俊朗,心里头立即喜滋滋的。
之后,我兴致勃勃地看着雁儿和连胤拜堂,又看着连胤当场用喜秤挑开雁儿的喜帕,接下来他们便开始敬茶了。
从连胤父母开始,而后又轮到雁儿父母,看到这我难免有些伤感,我的阿父阿娘早已是离开人世,宁恒又是孤儿,我们成亲二拜高堂时也无人可拜,估摸也就只能对着京城的方向拜一拜了。
我的思绪正在外游离时,雁儿和连胤则是不知何时走到了我和宁恒身前,雁儿和连胤齐齐跪在喜垫上,连胤今日难得不再轻挑,一本正经地给我和宁恒敬茶,我笑眯眯地喝了。雁儿给我敬茶时,我亦是笑眯眯地接了,之后又给雁儿送了对珍珠耳环。雁儿接过时却是道了声:“谢谢大嫂。”
我愣住了。
雁儿仍旧一脸平静地继续给宁恒敬茶,只听雁儿道:“大哥,我一直盼着你回来,今日我成亲,你能回来喝我一杯茶,即便要我此刻去死,我也是甘愿的。”
雁儿这话无疑是一道惊雷瞬间就在大厅里劈下了,劈得我头昏脑花的,我身后甚至有人出声道:“江家的大公子什么时候回来了?”
此时,只听一阵茶杯打翻的声响,我愣愣看去,却是雁儿的娘亲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颤颤地道:“雁儿,你说什么?”
雁儿声音平缓地道:“阿娘,我说大哥回来了。”
雁儿的二娘道:“雁儿,你可有真凭实据?别以为随便找个人回来就能充当江家的儿子。”
宁恒皱眉,方要开口说话时,雁儿又道:“阿娘,大哥是五岁的时候不见的,对不?”雁儿的娘亲答了声“是”。雁儿继续道:“那么大哥如今也该是二十七了,宁大哥你今年刚好二十七,是吗?”
宁恒点头。
“当然,年龄并不能证明什么。”雁儿此时目光如炬,“但是,阿娘你曾经说过大哥的背后有一个拳头大的胎记,且右臀上还有两颗并排的痣。宁大哥,这些东西你都有吧?”
我惊到不能再惊,宁恒身上的的确确有这些东西,我当时还以为他背上的胎记是在战场上弄出来的。只不过此时我更惊诧的是雁儿的心机。
我本以为雁儿只是个单纯的姑娘,不料城府却是此般深沉。想必雁儿是早已是知晓宁恒就是他的兄长,但她却从未开口提过,宫中也就罢了,可是离开皇宫这么久,她却只字未提,反而是一步一步不动声色地把我和宁恒诱到了江家。
她为的就是在此刻在众人面前揭开宁恒的身份。
我不得感慨雁儿对我和宁恒的了解,想来雁儿之所以不愿意告诉我,定是怕我知晓了不肯跟她江家。倘若我真的知道宁恒是江家长子,我定不会去江家。不管宁恒和不和江家相认,我定会逃得比任何人都快。江家富甲天下,但其内定是错综复杂,掌管江家的定也要费心费力,宁恒若是为长子,江家也就为他所接管,一旦接管了江家,这一辈子就真是不得清闲了。
且我之所以反感为江家媳妇也是此道理,我难得离开了皇宫,怎么可能又自愿跳进另一个皇宫?
而我若是不愿的话,以宁恒的性子,定是我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的。而如今雁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个真相,我逃不了,宁恒也逃不了。
我眯眯眼,雁儿颇是心虚地看了看我,又迅速地瑟缩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