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期,居然有敢唱反调的媒体,这让管理层极为震怒。《报告》登出的当天夜里,管理层要求马上撤掉。深交所有关人士告诉记者:“上面让撤下来的,(事态)比较严重,领导现在的压力很大。”不管怎么说,这种做法会起到欲盖弥彰的效果,既然已在网上流传,已经使社会上“父老儿童细较量,樵叟渔夫曹论讲”,又何必强???砍之?管理层这种“匹夫受辱,拔刀而起”的作风,也应该改一改了。当今社会话语权很重要,但不能以争夺话语权为由灭绝善意的批评啊。
为了把批评进一步扼杀在摇篮里,2008年7月18日星期五,证监会召集四大证券报《中国证券报》、《上海证券报》、《证券时报》和《证券日报》的负责人,紧急开会,会议的主题是“维持稳定”和“健康股市的制度性建设”。7月21日星期一,几大证券报纷纷发表对目前股市“不看空”的评论性文章。
2008年7月28日到30日,为期三天的全国证券期货监管年中工作会议在北京京西宾馆举行。证监会主席尚福林示下:奥运召开在即,证监会要全力维护资本市场的稳定运行,各证券部门负责人不要对未定政策随便表态,要认识到“维稳”工作的重要性。随后尚福林提出“六大”治市秘方:(1)统一认识,振奋精神。(2)全力以赴做好维护稳定工作。(3)稳步推进改革创新,不断拓展市场深度和广度。(4)强化市场法治,进一步改进和加强监管。(5)主动引导,营造良好舆论环境。(6)强化反腐倡廉教育,加强干部队伍建设。
7月30日,会议刚结束,证监会马上下发《奥运期间证券期货网络与信息安全突发事件应急预案》,对奥运期间信息系统安全维护做了高规格部署,要求证券期货业一旦发生网络与信息安全突发事件,必须每隔30分钟向监管部门上报一次。中央电视台网站也在会议结束的当晚刊文道:“维护资本市场的稳定健康发展,不仅仅是证监会一个部门的事。”
为配合此次证券期货监管工作会议,新华社7月28日发表了《市场信心重聚,稳定已成强音》和《A股长期投资价值日益显现》两篇述评。述评中说,股市将为广大投资者创造更多财产性收入。述评提供了数据,从1992年到2007年中期,上市公司累计现金分红已达6030亿元,普通投资者通过投资于股市实实在在地分享了中国经济增长的成果。
从这些“维稳”的表述看,管理层的观念改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维稳”可不仅仅是为了眼前的奥运,也不是做做舆论文章,市场就可以稳定的。如何解决巨大的“解禁股库存”,才是“维稳”的根本。为了“维稳”的需要,媒体也不能不顾实事求是的原则,睁眼说瞎话。上市公司15年来分红是超过6000亿元,可仅2007年一年,印花税就征掉了2005亿元,这还不包括股民交给证券公司的佣金和交易所的管理费,股民们被圈走的钱和二级市场的亏损不算,就算上交各项费用,已远超过上市公司分红的现金,说普通投资者实实在在分享了中国经济的增长,那是要良心发颤的呀。
媒体继续其“维稳”调子,总算使股市稳定在3000点政策底之下,而3000点之上,为政策底付出代价的“死亡孤岛”上,套着4.5万亿元资金,超过2008年上半年4个月的国民生产总值。“众饥民共仰,似枯木逢春,萌芽再长。”愿“维稳”不仅仅是一种调子,而是实实在在让利于民的措施。
众望所归盼“平基”
政府希望证券市场平稳发展的意愿已根本不用怀疑。然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发起的史无前例的媒体舆论攻势,最终效果不佳,市场虽稍稍稳定了,可大资金迟迟不作为,股市随时会向下破位。
2008年7月17日,国家统计局公布2008年上半年经济数据,数据比市场人士预测得要好,可并不令人失望的数据依然引发大盘再度“崩危走九冥”。当天上证指数高开40点,以回应开始向好的数据后,毫无抵抗地逐波下跌,击穿2700点整数关。不过下午几只大权重股被大笔买盘拉起,中石化大涨7.57%,中国联通呈直线狂飙态势,一度撞上涨停,从而使上证指数突然从2697点狂冲至2785点。面对午后权重股“大漠孤烟直”般的飙升走势,市场传出消息:中投公司代替平准基金买A股啦!
7月18日,前证监会主席周正庆强调,要用政府手段来调控股市,潜台词就是要用行政手段救市。这让市场更加相信有平准基金进场救市的传说。此时老百姓已把全部“救市”的希望落到了平准基金上。既然好话说尽,政策用光,市场仍然奄奄一息,那么政府就应该像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时的香港那样,拿出钱来,建立平准基金,顶住抛盘。这才是老百姓的想法,才是民意。
《金融时报》明确提出政府应该救市,而经济界的“权重股”吴敬琏教授也发话了,在这种情形下,政府救市是责无旁贷的。“你若肯时肯、不肯时罢手,休把人空拖逗。”老百姓可都等着救市基金哩。那么在市场各方“救市”的呼吁声中,政府真的会用钱来救市吗?
不,政府不救市。面对市场关于平准基金进场“救市”的传言,“我只从媒体上听到‘平准基金’,内部没有任何消息。”2008年7月7日,证监会相关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说。随后,记者又询问了几家券商和基金公司,对方也均表示,没有听说有推平准基金的事。
所谓的平准基金又称干预基金,是政府通过特定机构,如证监会、财政部、交易所等,以法定的方式建立的基金。这种基金可以通过对证券市场的逆向操作,在股市非理性暴跌时买进,在股市暴涨时卖出,从而使市场趋于平稳。事实上,早在1990年深圳证券市场崩盘时,就有人提出由财政及金融机构出资2亿元来稳定市场,后来政府没出钱,动员企业出钱。2005年,上证指数跌到千点时,平准基金进场“救市”的呼声开始出现。
申银万国分析师钱启敏认为,平准基金只是投机者炒作,推出平准基金必须有严格的监管,必须经过最高级别部门的审批。“那是一项很透明、很公开的操作,否则便是一块唐僧肉,太容易被利用了。”其实这种说法过于理想,2005年“神秘资金”救市,悄然而来悄然而去,根本不会很透明、很公开。在股市中,先秦哲学家韩非子的“权、势、术”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权”是政策,“势”为舆论,“术”就是秘密手段。真有平准基金入市,能告诉你吗?
再说,要不是奥运在即,管理层还真是不怕“大小非”砸烂大盘。你基金、券商等国内机构逃跑,大不了放一些境外热钱来抄个大底而已。中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博士张明做客和讯网时说,根据他们的模型报告,从2003年到2008年第一季度,约有1.2万亿美元的热钱涌入中国,而在此期间这一规模庞大的热钱已取得5000亿美元的投资收益。张明在报告中指出,最新的热钱数字是1.75万亿美元,这一数字相当于我国2008年4月份的外汇储备。总资产规模超过2万亿美元的国际对冲基金,早已对中国资本市场虎视眈眈。2005年放了些国际热钱进来,让他们抄个中国股市的大底,从而获取了A股有史以来最大的“制度红利”。世界流动性过剩,把门缝拉大点,还怕淹不死你?发扬点“国际主义精神”,也不算过分。
实际上到头来最受伤的还是最善良的散户们。股民们的确很善良,只要这个市场给他们留下一点点利润,他们就能托起股市的太阳,让股市阳光灿烂。调低一点点印花税导致的结果是:上证指数高开7.98%,以大涨9.29%报收,收在3583点。深市涨幅更大,日涨幅为9.59%。沪市在一个交易小时内放量成交了874.57亿元,两市有近900家个股涨停。在熊市思维下,这一天机构资金还在净流出,也就是说,他们仍然在出逃。散户,只有散户,才是真正的政策维护者。可每轮暴跌,不论是散户,还是基金,割的都是百姓的肉。就是在如此情形之下,股民们还是相信政策,相信“维稳”。
然而这种相信遭到的又是灭顶之灾,当3000点政策底被击穿后,善良的散户们又有一批套死在3000点之上的“政策孤岛”上。就是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股民们尽自己的力量在维护着市场稳定。2008年上半年,沪深两市新增股票账户数虽然比2007年同期减半,可还是达到了926.08万户,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散户。至少人民群众还在开户入市,以微弱的力量,抵抗着奔逃的大军。
然而这些善良的投资者并没有得到管理层很好的保护,“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往往成为一句空话。在政策取向上,往往有话语权的占得先机,中小投资者常常在无声无息中被市场踏了一脚又一脚。在踩踏得不成样子之后,又作为投资者教育中的首选对象。管理层甚至要求券商念念不忘对投资者进行风险教育,天知道,这些券商的投资行为比中小投资者又好到哪里去呢?
观念改革:重建的希望
股神巴菲特说过:“人们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思考。”这次“股灾”的原因,可以列出很多,可真正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不愿意思考。”
把“不愿意思考”作为“股灾”的真正原因,或许会让许多人不理解。说得明白点,就是观念没有与时俱进地转变。改革开放都30年了,“而立之年”的人,已不清楚计划经济为何物了,社会也早已进入了市场经济时代,在知识上我们具备了市场经济的认识,可在人文上,许多人依然沿袭着计划经济的观念。
在个人与单位之间,更相信单位。这是计划经济下的思维定式,单位是公家的,更值得信赖。机构???个人,更相信机构;国有股股东和中小股东,更相信国有股股东。然而在市场经济之下,单位和个人的诚信度处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在市场竞争中,法人欺诈行为不见得比个人来得少。在股市里,机构与个人都是为钱而来,管理层更相信机构,而不愿意相信作为个体的散户。
社保资金从入市以来,就在二级市场做着差价,由于资金庞大,炒作的周期长,被视为长期投资。至于保险资金,那就更不是稳定的力量,而是动荡的象征。2008年上半年,保险资金净流出493.17亿元,一季度净流出369.19亿元,二季度净流出123.98亿元。保险资金在2008年7月的头两个交易日大盘反弹之际,还累计净流出61.19亿元。7月7~9日,大盘三连阳,保险资金再次净流出44.27亿元。保险资金一直在做空,有差价就兑现,没有差价炒出差价也要兑现。谁敢说保险资金能给股市的稳定上一道保险呢?至于基金和券商等机构,股民更不能奢望他们稳定了。更令人气愤的是,机构们借“维稳”号召使股市稍安时,乘机出逃。2008年7月30日,两市净流出资金达45.3亿元,流出的资金都集中在机构重仓的石油煤炭、银行和地产等板块上。而在机构当中,大机构比小机构更不遗余力地做空。以2008年7月11~28日12个交易日统计的结果,以小基金为主要的席位,响应了“维稳”的号召,出现了资金净流入,而以广发、博时、南方、华夏四个龙头基金的席位,却依然净流出34亿元。
把投资与投机用时间的长短来区别,这也是计划经济导致的思维定式。时间长是有计划,有理念;时间短则是机会主义行为,是投机。这个错误完全混淆了长期投资和价值投资两个完全不同的观念。价值投资是靠上市公司的赢利来增值的投资,这和投资的时间长短完全搭不上边儿。当上市公司赢利不能再增长时,价值投资者就会抛股票,持有的时间取决于公司利润的增长,要是一家公司赢利持续增长,投资者会一直持有下去。地主和农民,从占有土地来说,性质是一样的,只是量的多少有差别。长期投资和短期投资,在套取二级市场的差价来说,性质是一样的,只是持有时间的长短有差别。地主和农民本质上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有没有剥削别人。机构的长期炒作和散户的短期炒作,本质上不一样的地方也在于此。机构因“长期”而被冠以“战略投资”的帽子,可以拿到比散户更便宜的筹码,从而剥削了这个市场,成为市场里的地主;散户没有这种优待,只能沦为市场里的农民。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市场面前,也应该人人平等,所有市场参与者都应该处于平等地位。然而在计划经济下,重单位轻个人、个人绝对服从集体的传统观念,导致了机构高于个人。不仅话语权、政策的影响力,连实际利益的分割,都优先于个人,甚至机构们还倒过来可以对个人投资者进行教育。这就是不公正,这种不公正为“股灾”的形成“奠定”了基础,最终酿成市场大河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