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圈钱猛于虎
中航插足“东新恋”
2008年1月8日下午13点30分,东航特别股东大会在一片反对声中开始。
“凭什么以那么低的价格卖给新航?”来自各地的小股东情绪激动地质问。
“国家利益至上!”有人甚至高喊口号。
有股东直接冲上发言台,发表自己反对新航注资方案。随后举行了三轮投票:A股、H股股东投票,A股股东单独投票和H股股东单独投票。按规定,任何一场投票必须获得2/3以上的赞成票,“东新恋”方案才算通过。在东航A股股东中,排名第二的融通新蓝筹证券投资基金率先投出反对票,这个基金持有1200万股东航A股,占总股本的3.03%。投票的结果明摆着,H股股东77.61%反对,而A股股东反对的比例更是高达94.04%。
3点50分,东方航空股东大会主持人公布投票结果:东航引资新加坡航空的方案被股东大会否决,“东新恋”被强行拆散,标志着境外航空公司首次大规模入股中国航空业的失败。
在投票之前,已做了11年东航董秘的罗祝平满含热泪地表示,希望对东航的员工说几句话:“资本市场不相信眼泪,东航人失去了这次机会,但是不会失去尊严。”
“东新恋”的“婚嫁”协议是:东航将以每股3.8港元的价格,总计增发29.85亿股H股,其中向新加坡航空公司和新加坡的淡马锡公司总计增发18.84亿股,同时向控股股东东航集团增发11亿股H股,确保其在增资后持股51%的绝对控股地位。为此新加坡方面出资71.61亿港元,而东航集团将出资41.82亿港元。
这个“婚嫁”协议一提出,立即遭到市场人士的一片指责之声。市场人士认为3.8港元的价钱太便宜,有贱卖国有资金之嫌。东航解释说,这是为了引进国外的先进管理理念,提升自己公司的管理质量。一句话,嫁个海外名门,值!这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素质”。这当儿,跳出一个土财主,中国航空集团旗下的中国航空有限公司(简称“中航有限”),他喊道:“我愿出5块钱。”有些抢婚的味道。
2008年1月18日晚,中航有限发表声明称,公司已向东方航空董事会正式递交了《关于投资中国东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并与东方航空结成战略伙伴的建议》(以下简称“中航方案”)。东航收到“中航方案”后连夜开会研究。中航有限方面的人说,“中航方案”早就已经拟好,在走完相关程序后才递交东航董事会,不事先公布,是充分尊重东航。也就是说,中航有限早已对东航垂涎三尺了。
2008年1月20日晚,东方航空发布公告,披露“中航方案”的全文。此方案建议由中航有限或其代表的有关方(简称“中航有限方面”),与东航集团以每股H股不低于5港元的价格共同认购东航即将发行的29.85亿股H股,从而由前者全面取代新加坡航空和淡马锡的角色。此次“中航方案”明确表示,无论此次参股东航的建议是否或何时得以实施,中航方面将努力促成中国国航与东航在上海枢纽建设、货运、广泛??务合作等三个方面开展业务合作。东航在香港的公告中还指出,虽然公司身陷中航搅局的风波,但其2007年的业绩将扭亏为盈。东航2006年亏损高达27亿元。穷闺女想嫁个好儿郎,弄出个妻荣夫贵的美好生活,无可指责。没想到跳出个想抢亲的“钻石王老五”。
提出5港元报价的中航有限表示,中航有限将在两周内,向东航董事会提交投资东航并与之结成战略合作伙伴的建议。“中航有限将以不低于每股5港元的价格,最多入股东航30%。”以此计算,中航有限将付出108.35亿港元,远高于新航和淡马锡的71.59亿港元。
在“中航方案”公布的第二天,这个方案的最终受益者,一直保持沉默的中国国航终于发话了。中国国航于2008年1月21日发布公告,称中航有限作为国航的股东之一,可以向国航董事会提出有利于国航发展的建议。对于“中航方案”,公司会认真考虑并积极响应,视情况依法履行相关的审批和披露程序。不过国航表示,目前尚未就此事作任何决定。
市场人士认为,中航有限竞购的目的是为了“嫁妆”,别看穷姑娘,“嫁妆”还是蛮诱人的。东航的基地在上海,占上海市场份额36%,这是国航一直觊觎的肥肉。
对于“中航方案”,东航的“老爸”,即大股东东航集团发话了,东航集团对中航有限递交信函的方式、程序和法定手续的完备性三方面提出异议。“第一,中航有限递交的是信函,并非是中航有限2008年1月7日在声明中所表述的正式中航方案;第二,中航有限未能出具该公司董事会对信函中所涉事项作出的相关决议;第三,中航有限信函递交人未能出示该公司董事会或董事长的授权委托书。东航集团以及东航无法证明其为公司行为。”
“老爹”一发话,“女儿”马上表态。2008年2月26日,东航发布公告称,董事会决定对“中航方案”不予进一步考虑,并称中航有限对与东航合作没有诚意,“在缺乏诚意、规划和互信的情形下,彼此合作的基础难以搭建起来,而中航建议中所述的协同效应也自然难以实现。”
得知方案被股东大会否决,新加坡航空第一时间在新加坡交易所发表公告,表示对此深感失望,但公告中说:“我们支持发展与东方航空的业务,目前双方仍然愿意发展这种业务关系。”而淡马锡公司只表示“尊重东航股东在股东大会上的投票结果”。中信建投航空分析师李磊认为,要新航提高收购价难度很大,因为东航H股3.8港元的竞购价,已达到了市净率的6.4倍,从全球范围来说,这个估价是不低的。
在投票否决方案后,东航集团总裁、东航董事长李丰华表示,对投票结果感到遗憾,“由于此次同行业竞争者(中航有限)的不规范运作,导致方案没有通过,而我们与股东沟通方面也存在不完善的问题。”他说,“由于此次股东大会没有如期通过引资新航的方案,东航发展的步伐将被延迟,但是东航仍然会改革、创新。”李丰华仍然认为新航是最佳的合作伙伴,他强调说,“东航下一步方案并没有推出,但新航不会‘跑掉’。我们没有考虑过新航如果不和我们合作的假设,相信双方会继续下去。”他甚至颇为愤怒地说:“中航有限就是在搅局,如果新航将收购价提高到5元,他会提出6元,而且至今东航董事会没有看到中航有限的方案,所以没有可比性。”他还认为国航是想维持自己相对老大的位置,而东航希望迅速崛起,双方产生了很多利益争夺。最后李丰华说,“东航和国航的老板都是同一个,老板能管住我,我相信老板同样能管住其他人。”
“老板”怎么说呢?国务院国资委新闻处处长苏桂锋面对媒体的质询,回应道:“这件事太大了,不便发表评论,要等请示领导后再说。”国资委方面表示,国有企业引入境外战略投资者,企业经营行为由企业按市场化原则自主操作,这是国资委的一贯态度。这个态度很明确,但对事件来说又很暧昧。看来“老板”也很无奈啊!
“东新恋”只好转成“暗恋”了。
2008年5月27日,建设银行发布公告称,美国银行将以每股2.42元港元的行权价从汇金公司购买60亿股建行H股。这笔交易在6月5日交割完成。可6月4日,建行H股股价为6.78元,美国银行增持建行的价格相当于建行二级市场价格的1/3,于是人们自然以此为据,质疑建设银行“贱卖”国有资产。市场人士以二级市场的价格为依据认为贱卖,而有些专家,比如中央民族大学证券研究所教授张宏良则认为,“贱卖”与二级市场价格无关,他认为建设银行“贱卖”,指的是卖给中资和外资的定价不同。美国银行和新加坡淡马锡公司曾分别斥资25亿美元和14.6亿美元购买建设银行9%和5.1%的股权,每股定价仅为0.94港元,而其在A股市场上市时的定价却高得多。股票卖给中国股民,价钱很高,而卖给“老外”,价钱低得离谱,难道中国人低人一等不成?这让人不禁想起解放前上海滩的那块屈辱的牌子:“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在市场的一片指责声里,建设银行的新闻发言人席德炎终于站出来表示,“贱卖论”是对市场运作的严重误解,与美国银行的期权安排符合建行的战略利益。又是一个“战略”!
对于这种“贱卖战略”,2008年4月1日,中央民族大学张宏良教授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过“万言书”:《控股中国银行--劫难第一单》。文章对银行业改革中的“贱卖”现象进行了猛烈抨击。2008年7月25日,张教授再度在博客上发表长达21000字的“声讨檄文”《不要欺人民太甚》,对“中国银行业改革开放热点问题研讨会”进行声讨,质疑这次研讨会是“不良学者的流氓观点还是金融买办的殖民化宣言”。张宏良认为:“外资的确带来了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但是这些注入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商业银行,都已经是被外资控股的银行,资产已经不属于中国人了,此时这些银行有没有先进技术对中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中国有句老话,“癞痢头儿子自家的好”,把儿子都给了人家了,接受再好的教育,于“自家”又有何益?爱国主义得落到实处,得时时提防经济全球化之下的经济殖民化。
增发猛于虎
2008年1月21日星期一,中国平安发布公告,拟增发不超过12亿股A股及发行不超过人民币412亿分离交易的可转换公司债,按照中国平安当时90元以上的股价,其A股再融资规模超过1400亿元,这一规模相当于2007年全年A股融资总额的20%。而2007年A股已融资8000亿元,已成为全球最大的融资市场。自2007年第四季度,市场掉头向下,上市公司急了,圈钱进入倒计时。平安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把投资与融资本末倒置,投资回报可怜,久而久之,对融资的抵触情绪也就日益强烈。在融资中最令股民厌恶的就是增发,“增发猛于虎”已成为市场的共识。
比如2001年实施增发的公司有18家,增发的钱真能做好项目,或许股民们也没话说,可18家公司有8家完不成承诺的利润,其中金健米业只完成预测利润的22.5%。2002年上半年,又有17家公司增发,还有一百多家在后面排着队,等着增发。钱是个好东西,没项目圈来放着也好。像深天马和新华制药增发圈走3.5亿元和3.7亿元,放着不用的闲置资金高达90%。更令股民看不懂的是,一些巨亏的公司也提出了增发,如康佳亏损7亿元,也来排队增发了。
这哪是融资?完全是抢钱嘛!股民们没法子,赶紧用脚投票,立即有50%的公司股价跌破增发价。现金为王,上市公司对股价毫不关心。面对股市的这种恶劣现象,2002年6月6日,上交所理事长耿亮在“第二届中国证券市场国际研讨会”上,对此进行了严厉抨击,《人民日报》也对此进行了报道。股民们心头一热,当天上证指数创下2002年1月31日以来的最大单日涨幅,收在1521点。2002年7月24日,证监会发布《关于上市公司增发新股有关条件的通知》,为增发设了一道门槛:最近3年加权平均净资产收益率平均不低于10%,最近1年平均净资产收益率不低于10%,增发资金不超过净资产值,增发股数不超过总股本20%等。
2002年7月25日晚上9点,中央电视台首先播报这条“门槛”消息,第二天各大媒体也纷纷播报,上证指数大涨,报1665点。“发钱啦,表现不好的没有;表现好的,每人限制额度。”表现不好的公司,被挤出了队列。这道门槛反而提醒了一些有条件增发的公司,原本没有增发意向,既然够条件,干吗不增发?增发的队伍并没有因此而缩短。
2004年4月,宝钢股份曾明确表示近期不会再融资,可才过去3个月,8月12日,宝钢董事会发布公告,拟增发不超过50亿股新股,增发募集的钱用来收购宝钢集团钢铁生产、供应链及其相关业务资产,目标资产合计评估净值约为280亿元。消息一出,中小股民立即异口同声讨伐。股民们对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更加反感。9月7日,《大众证券》、新浪网、北京首放发起紧急征集中小股民投票权活动,企图用投反对票来抑制宝钢增发。
这是中国股市首次由媒体牵头掀起的大规模对抗上市公司的再融资行为,社会反响强烈。“??国股市存在的唯一价值是什么?圈钱!!!”股民们言辞激烈地抨击圈钱行为,甚至有人喊出“宝钢的增发是对中国人民的一种挑战”。
面对市场的讨伐、人心的逆叛,意如钢心似铁的宝钢如冷血动物般地我行我素,在9月21日,由全体11名董事通过了《关于宝山钢铁股份有限公司申请增发新股的议案》。宝钢股份的总经理艾宝俊不痛不痒地对媒体说,公司欢迎也鼓励更多的投资者表达意愿,但对只征集反对者的意见感到遗憾。9月24日,宝钢向发起“抵制宝钢巨额增发,紧急征集中小投资者投票权”活动的南京《大众证券》、新浪网、北京首放发出律师函,声称“流通股征集活动无效”,因为根据相关规定,只有上市公司董事会、独立董事和符合有关条件的股东才可向上市公司股东征集其在股东大会上的投票权。也就是说,征集者必须是和宝钢有关系的人。媒体与宝钢没关系,所以征集活动无效。
媒体闻听顿时感到胸闷,怎么一开始不说无效,等征集得差不多了,却告知无效,让你忙了半天,实在用心险恶。但怪不了别人,谁不叫你不去读一读《公司法》、《证券法》。事情到这一地步,新浪网和南京媒体不愿就此放弃,他们表示:“不管有多大阻力,征集方都力争让股东大会现场的参与者们听到小股东的声音。”说有何用?玩死你们媒体,炼钢铁的让你们领教一回,脸皮是怎样炼成的。
2004年9月25日,《中国经营报》发表刘晓午、石海平的文章《整体上市潮彰显利益之争 证监会已先输一役》。文章认为,宝钢的增发是把国资委和证监会的博弈从地下转为公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证监会输了。9月27日,宝钢召开2004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在小股东没有发言权的情况下,顺利通过增发议案。可市场人士气愤难消,10月15日,《中华工商时报》发表水皮的文章《宝钢股份要不要讲政治》。文章从社会责任的角度,认为宝钢圈钱是不讲政治。不管提到什么高度,成者为王败者寇。赢了此局的国资委在11月30日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说:“我可以说宝钢并不缺钱,国外许多战略投资者要买公司的股份,数量不小。”言下之意,宝钢圈钱是很照顾中国人民的。此语一出,再次激起股民的一片反感:既然不缺钱,为何要圈钱?既然外国人想送钱,干吗不到国外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