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ST天龙公司通过这次重组,总算逃离了生死线。可逃离生死线的天龙并不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可以从它的一些年报中看出破绽。自1993年到1997年,该公司每年都有一笔不小的投资收益。据称,这些投资收益大部分是短期合作联营投资收入。1996年,竟高达1879万元,公司为之不无得意地在年报中写道:“证券投资1996年取得了一定的经济效益,为公司工业贸易的发展提供了较大的金融支持。”此后的年报还透露,同公司进行短期合作联营投资的是瑞嘉伯投资咨询服务公司,而这家投资咨询服务公司正是天龙的原第一大股东崇文天龙公司的属下。炒股的钱则是天龙下属子公司天津天龙科技公司拿出来的。迫于企业不得动用生产经营流动资金炒股的禁令,1998年子公司天津天龙科技公司才收回这笔1600万元的所谓“对外投资”。炒股的钱抽回后,1998年天龙的投资收益从1800多万一下子锐减为16万元,1999年再减一半,只有8万元了,2000年上半年只剩下4万元。
看来ST天龙是炒股好手,三年来真的金盆洗手令人存疑。2000年10月10日ST天龙首次预告股权转让的消息,恰恰是公司转配股上市交易的第二日。有关ST天龙重组的传闻从年初流传到10月份,其股价被一再炒高,而公司每隔一段时间出一个澄清公告,共四次“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矢口否认重组。而且离公布重组的时限越近,否定重组的澄清公布出得越紧迫,最后三次分别是8月10日、8月29日和9月12日。10月10日突然间公布矢口否认的事实,当然公司可以解释重组是一蹴而就的,但股民们是否相信呢?习惯于靠消息炒高股价的炒手们会相信吗?
更让人感到蹊跷的是,第一次股权转让协议才签订半个月,崇文天龙公司就解除协议,将ST天龙重新“改嫁”。我们不能断言公司的大股东“骗婚”,不过于10月31日接任ST天龙第一大股东的北京兆维电子(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总裁恰恰于9月19日买入ST天龙流通股1800股,9月21日又买入该公司流通股1500股,并于10月9日将3300股全部卖出。虽然赢利才区区1041.23元,但很难让股民们相信,一个月后兆维公司入主ST天龙的重大变更是一个月内决定的。那么在天龙公司一再出澄清公告,随后又一度“改嫁”过程中,天龙的大股东崇文天龙公司又在干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这位股东在1998年以前很懂得利用“合理”渠道把钱投入股市。
这种推测自然有其合理性,因为存在这种现象。比如1999年11月11日,轻骑集团就因违规炒作股票而受到处罚。轻骑集团证券部违规炒作股票、超比例持有股票而未履行报告和公告义务、违规从事代理股票交易业务、违规参与股权交易等,该集团证券部工作人员还利用内幕信息炒股使集团从中获利。
要防止知情者炒作股票谈何容易,可既然有知情者炒作,那么“三公”原则从何而言?
无风也凶险
几乎在所有的证券部都会看到“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的字样。有些风险是股民能够防范,也必须自己承担的,可有些风险却是股民无法防范的,应该是市场的管理者替股民们防范的。ST海虹炒到80多元,股民们只能逐步地猜测其重组的内容,等消息明朗时就“见光死”,股价一路回落了。到底是谁先知先觉?显然没有中小散户的份儿。ST天龙的股价一路上扬,中小散户也只能猜测炒高的原因,然而公司的澄清公告又愚弄人们的猜测,等重组公告一出,套进去的还是中小散户。
可能在中国真的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可任何“墙”对中小投资者都是不透风的,股市的信誉如此,股市的“风险”亦如此。与其说是防范,不如说是猜测,猜准了幸运,猜错了自认倒霉。或许我们贴出这样的警语更贴切:“股市多谜语,猜谜需谨慎。”
1999年7月3日,证监会对暂停上市股票实行“特别转让”,“PT”帽子出台。这顶帽子标志着极度的风险。风险越大,“谜语”也越难猜。比如PT渝钛白,一只一直表现平平的股票,戴上“PT”帽子后反倒牛起来。2000年初股价不到6元,但到了年终时变成了15元左右的中价股,创出了上市7年多来的历史新高,150%的涨幅令深发展、粤美的等众多蓝筹股自叹弗如。打开其2000年日K线图,那一级级向上的阶梯就是一个个超级谜语。
有此示范,PT公司也自然有了“光荣感”。亏损不可怕,可怕的是亏得没有名气,亏得不抢眼。像PT农工商,1994年2月24日在上交所上市,上市一年后就亏损,1996年每股亏0.396元,1997年每股亏1.67元。1998年5月4日成为沪市第一批“光荣”戴上“ST”帽子的公司。戴帽后1998年中期就已资不抵债,每股净资产为-0.572元。1999年7月5日,PT帽子做好的第三天就戴上了,入PT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当年创下每股亏损6.17元的股市纪录。从而“荣膺”连续4年亏损之榜首,累计亏损达6.47亿元。2000年负债累累,诉讼重重,中期每股净资产是-8.19元。不知道这种1995年就可以预亏的公司,1994年为什么能够上市。
还有PT双鹿。这是沪市一家老公司,流通A股1320万股,前身为上海电冰箱厂,创建于1979年,是国内最早生产家用电冰箱的重点骨干企业之一,1992年5月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6月发行500万股A股(每股面值1元),1993年3月4日在上交所挂牌上市。截至2000年12月15日,流通市值仅1.0428亿元,为上市公司最小者。1996年度首次出现亏损,每股亏损0.516元,1997年出现巨亏,每股亏1.36元,1998年5月4日戴上ST帽子。亏损有历史原因,这是股民们可以预计到的,无法预料的是这样一家穷得资不抵债的公司,1997年11月,公司当时的副董事长、总经理陈德忠因涉嫌受贿被捕。真是越穷越贪,这样的风险让股民如何防范?
如此情况还屡屡发生。如ST海洋原董事长吴乌、副董事长陈少熙因涉嫌经济犯罪被检察机关逮捕。吴乌共收受贿赂约计现金16.3万元及其他实物,此外还有以公司下属企业建综合楼为名骗取用地,合伙建私房,分得25万元房补等违法行为;陈少熙则利用职权在1997年授意公司财务部分两次转出455万元,为个人开办的公司偿还贷款等,同时还收受贿赂现金5.5万元。再如海南的上市公司ST琼华侨,公司原高级管理人员涉嫌经济犯罪,金额巨大,使公司经营走入困境,公司原董事长赵楷已病逝,逃过天网,公司原总裁李士祥等人则纷纷落网。
重组有风险,并不都是一组就灵,这点股民应该可以料到,也应该承担这类风险。但如果一家绩优公司摇身一变成为亏损公司,那让股民们如何料想得到,又如何防范风险?1999年8月12日,湖北兴化中报出台,出现每股亏损0.24元。一时间令众多股民对绩优公司的信心大失。湖北兴化在1996年1月份上市时,呈现在投资者面前的是绩优股的形象,还被评为“中国企业最佳形象AAA级企业”。在1997~1998年,虽然股本不断扩张,但每股收益仍保持在1元以上,公司股票从1996年初开始,在一年半时间里,涨了10多倍。1999年中报一出,“凤凰变乌鸦”,而且是拨了毛的乌鸦,市场为之震动,该股当天跌停,投资者损失惨重。
亏损的原因很简单,以前公司受到集团的支持,1998年以后这种支持每每落空,部分原料需要按市价采购。这样一来,成本上升,效益下降。湖北兴化在1998年效益下降的情况下,按15元的价格配股。当时把希望放在80万吨重油催化裂化装置的扩能改造上。1999年项目完成,生产规模扩大,但却遇到了原料不够、开工不足的问题。加上中国石化工业的加工能力过剩,石化行业“限产保价”,于是“重油催化裂化装置”只好停工检修。
就是具有读懂公司报表能力,能看出湖北兴化有亏损之虞的股民,又怎么能逃脱这样的风险呢:湖北兴化原副总经理佃国炎利用该公司发售转配股的业务之便,先后于1997年、1998年收受上海、深圳、武汉几家证券公司贿赂150万元、100万元、220万元;1998年还擅自以公司名义贷款700万供一下属炒股,并共同占用赢利70万元;此外还贪污公款44万多元。结果被判死缓。绩优公司的这种风险谁能预测?
市场风险无数,风险并不都是应该由投资者自负的。上市审批不严格,信息披露不及时、不准确等导致的风险责任显然不在投资者,可承担的还是他们,这当然是不公平的。中国股市的“三公”法则的建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网络神话:科幻小说读完了
2000年十大牛股大都为资产重组的小盘低价股,这些股票上涨的起点低,除了海虹控股流通市值大于10亿元外,其余9只股票市值均小于10亿元,最小的宏盛科技流通市值仅为1.35亿元。十大牛股中有8个起涨的价位低于10元,其中深南玻、泰山石油、粤华电最低价仅4~5元;从流通股本看,仅有3只流通股本大于1亿,最大为泰山石油1.966亿,其余皆小于1亿,平均为7000多万。从换手率看,十大牛股平均换手率高达496%,最高的粤华电换手高达756%。
这些股票之所以走牛,无疑都具有重组题材,如海虹控股变为网络科技投资控股公司,在2000年初就成了网络股行情的龙头;ST深安达通过控股权转让给深港产学研究公司,将所有资产剥离,注入北大方正兴圆公司,完全转化为一家高科技公司,从而成为高科技资产重组行情的领头羊。大多数重组公司能改变业绩滑坡或亏损的局面,并再铸辉煌。从2000年中报看,十大牛股中,有4家公司原有业务面临危机,被迫进行重组。面临中期亏损的粤华电发生控股权转移,深圳清华科技开发公司入主;泰山旅游由浪潮集团入主,将其软件业务和资产注入;岁宝热电涉足垃圾发电,以及风能、太阳能开发利用等。
大凡涉足高科技重组的,均能大幅提升业绩。从2000年中报分析,十大牛股中有6家的净利润同比大幅度上升。如深南玻通过产业转型,高科技产业带来的利润已超过传统建筑玻璃,成为科技控股型公司;航天机电集团入主浙江中汇后,进行了募资投向大变更,转而投向新材料和IT产业。
当这些重组后新生的股票大涨时,股民们个个眉开眼笑。然而人们似乎忘了物极必反这样一条定理。发现一种新的材料--纳米是高科技,培植出一种新型的更好的水稻是高科技,制造出一种更有疗效的药也是高科技,虽然这些高科技投入生产产生效益要有一段时间,可效益总是存在的。但网络作为高科技应该打个问号。网络是一种全新的传播模式和生活模式,不可否认这种模式一旦被人接受,成为人们的生存方式,会带来巨大利润,但生存模式的改变不可能像一种建筑材料的改变或一种水稻品种的改变那样轻而易举。这已经不是自然科学的问题,而是社会科学的问题了。在这个问题上全世界都犯了一个非常幼稚的错误,用自然科学的思维模式去思考网络问题。当美国纳斯达克因网络股一路上涨时,有人兴奋地惊呼,一个世界财富重新分配的时代到来了。他们忘了股价的市值只是一种账面财富。除非发动一场“劫富济贫”的大革命,否则怎么可能一夜间“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
不,人们的生存方式不会一夜之间改变,人是非常复杂的社会综合体,要改变其行为模式、观念思维、消费方法等谈何容易。这就意味着,网络暴利在20世纪还只是神话。于是神话泡沫在2000年下半年破灭了,被幼稚病大大高估的网络价值回归了,纳斯达克指数不堪重负转头而下,从5000多点直破2000点,中国网络股的泡沫也应声破裂。投资者发现众多的网站只不过是一个个烧钱的火堆,随着火势的减弱,人们依稀看到了残骸与灰烬。
一部“科幻小说”读完了,回到现实世界的人们发现自己的账面财富迅速蒸发掉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是对把科学夸大为整个社会生活,用自然科学概括社会的讽刺:恐怕谁也没去问过心理学家、历史学家、文学家、人类学家网络是什么。人类用一种非常可笑的方式结束了20世纪的股市神话:一个美丽的“悲剧”。
网络的破灭,拖累了高科技股,这时深市中关村的走势给高科技概念再次形成重创。作为高科技的代表,中关村在向流通股持有者1:1增配后,采取特殊除权方法,除权价达26.02元,而流通股持有者按成本计的实际除权价是19.8元,即让前一天的持有者每股有12元的赢利空间,所以除权后一开盘即被封死在跌停板上。中关村增配后流通股达3.7亿股,而1998年每股收益在此次摊薄后仅0.13元,以一个业绩平平的高价大盘股来代表高科技概念,这或许是中国高科技的另一个悲哀吧。
在美国,网络泡沫迅速破灭后,华尔街代表传统产业道琼斯股价指数异军突起,这时人们发现传统仍然如此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