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轻鸿的遗体经历半月后终于到达了,念其功,皇上追封其为护国大将军,择吉日按大将军规格下葬。遗体到达夏府,家人围在棺前,因为他们想要再见一下棺中人,脑海中仍是活着时的一颦一笑,再见最后一面,最后见一面儿子,最后一面见哥哥……
萧胤站在夏轻舞的身旁,于公,他佩服这位神勇之将,于私,他是夏家姑爷。棺未动,人已泣不成声,夏轻舞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最后一面见大哥,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开棺!”夏琛隐忍着悲痛吩咐到。
家丁便行动起来,去了棺材钉,合力将棺材盖向下推,夏轻舞突然觉得不能呼吸,物紧紧的握成了拳,脑子里甚至想,会不会里面的不是大哥,是他们认错人了呢?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盖子向下推后,慢慢露出了头部,戴着头盔,再慢慢露出脸。可是,大家看到这张脸时都皱眉,因为遗体的脸上居然戴着一个精致的面具,盖子全推开后整个人都看清了,一身铠甲,双手交插放在胸前,手中握着他的佩剑。剑是他的剑,可是脸上为什么戴着面具呢?
“我儿脸上为何戴着面具?”夏琛抬头向护送遗体的首领问到。
大家都看着他,此人仍是一身作战的正装铠甲,浓眉大眼,一脸悲痛之色,说到:“夏将军冲锋陷阵,与敌方名将厮杀中被,被削去了他的脸,所以,所以才会给将军戴上面具的。”
“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夏轻鸿带军打仗多年,自身功力也是十分了得,怎么会败得这么惨不忍睹。
“确是如此,敌人想把夏将军遗体夺走,我们也是花了很大代价才抢回来的。”
夏轻舞看了一下夏轻宇和夏轻风,两人点了点头,夏轻舞说到:“我想把大哥的面具拿下来,可以吗?”
“可是,怕各位看了会更加难过。”那首领说到。
“没关系,不管什么样子,他也是我的大哥。”夏轻舞说到。
“那,好吧。”首领同意答到。
夏轻风走上前,说到:“我来吧。”说完走到棺材边,慢慢的弯下腰,伸手将面具轻轻拿了下来。面具离开的一瞬间,一片倒抽冷气之声,夏夫人已经晕了过去,丫环们赶紧将其接住,送回了房间。这是怎么一张脸啊,真的是被削去了的脸,一点五官都没有留着,平平一片血肉。
夏轻舞眉头越皱越深,夏轻风直起了腰,看着棺材里的遗体未说话,表情很凝重。过了一会儿,才将面具重新戴了回去,转身对护送的队伍说到:“感谢各位将士将我兄长送回家,大家一路劳顿,就请前去休息吧。”
“夏将军待我们如兄弟,生前未能救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送夏将军回家。”首领说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了夏琛,说到:“这是在将军身边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将军的。”
夏琛接过小带子,慢慢打开,居然是一块玉佩!夏琛接过后瞬间老泪纵横,站不住的向后退了两步,夏轻宇忙伸手去扶住。
“这是他从小就佩戴的玉佩啊。”夏琛说到,这是他在一位道家人那里得到的古玉,那高人说能辟邪挡灾的,于是从小就让夏轻鸿戴在身上了。
夏轻舞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一软向后倒去,萧胤接住了她,抱在了怀里。
她认得这块玉,小时候大哥还说要让给她戴着,就能帮她辟邪挡灾,她就能身体健康,平安长大。是因为娘说玉是认人的,一担认了人,就算夏轻舞戴着,挡的也是夏轻鸿的灾而已,大哥这才作罢,大哥很喜欢这块玉,一直随身戴着的。
醒来后已是深夜,回到了王府中,自己正躺在萧胤的怀里。夏轻舞看着熟睡中的萧胤,这个平时不见人影的人,于他冷冷淡淡的人,近来天天赔着她,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却让她感觉安心多了。今天见到大哥的脸,让她对战争的残酷又上升了一层,这种血腥是她无法想像的,这一次已让她心生胆寒,那么这个长年在战场中的萧胤呢?他到战场时也不过是个少年,他是怎么面对这一切的?
夏轻舞伸手抱了抱萧胤,萧胤睁开了眼睛,看到夏轻舞说到:“醒了?”
“嗯。”夏轻舞轻轻应到。
“萧胤,你在战场的时候,有过身陷于绝境的情况吗?”夏轻舞问到。
“每一个在战场的人,都身陷于绝境中过,从战场中活下来的人,都是经历过死亡的。”萧胤说到。
“所以他们的眼神才会那样冷吗?像来自地狱的眼神。”夏轻舞说到,她见过萧胤身边的将士,那种冷凛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
“经历过越多生死,眼神就会越冷,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来自于地狱了。”萧胤面无表情的说到。
“以后你还会去打仗吗?”夏轻舞问到,她心里知道答案,可是又不想接受,问完心里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空空的。
萧胤不说话,半响才说到:“需要的时候,会去。”
夏轻舞突然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说到:“你会死吗?像大哥那样战死?”
萧胤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他心里明白,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死,以前他每次陷入困境,他心里想的就是自己不能死,他还有母妃,只要母妃还在,他就还有值得挂念的人,这个信念让他一度挺了过来。
“我不会死的。”萧胤坚定的说到,心里突然涌起的信念让他这么说到。
见多了生死,心也就冷了吧,夏轻舞有点明白为何萧胤会如此冷淡了。见了那么多人死去,手里的剑也被鲜血染红,就像地狱里的判官一样,已经没有感觉了。
漫漫长夜竟无眠,最近她总是夜不能寐,脸上一片苍白。天一亮她就回夏府了,整个夏府挂满了白布,所有人面色悲伤,夏轻舞站在府中,看风把白色幔布吹得翻飞而起,喃喃到:“大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