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激灵,安公公蓦然回神,这,这莫非是顺华娘娘醒过来了?他大喜,还么有等他喜过来,就闻房门内响起旱魃宣华的声音,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三怪。
“把太医给朕找来。”
“是。”
……
“陛下——臣妾……臣妾怎会在此?”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声音,却让旱魃宣华有几分陌生感,当他闻卧榻上女子下一句话时,怔住。
“陛下,臣妾……臣妾不是在娄含宫么?怎么会……”九问顺华茫然不知的抬头看了看房内陈设,苍白虚弱的脸庞上更是惊讶非常:“这,这不是臣妾在长公主府的……闺房么?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旱魃宣华研判她的神情丝毫不放过分毫,心中也是惊异无比,几乎试探的询问:“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之前在茅草亭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潇在什么地方?孩子呢?他可还活着?”随着他的问话,九问顺华的眼眸越睁越大,湿漉漉的双眼中清澈不再,冷漠不再,疾风不再,唯有似海一般的茫然。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旱魃宣华脸色一变,微微蹙眉道:“你,记得什么?”
“哐啷”门被大力推开,孝文脸色喜色不已,步履疾驰走到卧榻跟前一把搂住女儿,哽咽道:“顺华,顺华,你终于醒过来了。”
“母亲……”顺华似触景生情又似被孝文感染,扑到在那久违的怀抱中哭道:“母亲,母亲你还好么?女儿好久不见你了,女儿在娄含宫日日夜夜想着母亲,盼着能见母亲,母亲,今日女儿终于见到母亲了。”
孝文浑身一僵,松开手俯视九问顺华,望入她眼底,还算淡定的问:“顺华,你,到底在说什么?”
“母亲,你和陛下都怎么了?我,我为什么会,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娄含宫么?怎么就……”九问顺华‘啊’一声联想到自己先前焚烧娄含宫的情景,脸色瞬间煞白。孝文端她脸色不对,忙问:“顺华,你,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子不舒?”心中惊骇不是一丁点来形容。
“哇,母亲,母亲醒了么?”茜儿迈着小腿蹬蹬的跑到卧榻前,九问顺华的忽见的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女儿,本还是沉下去的眸子再次徐徐睁大,最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均是相互瞪眼,茜儿小嘴一撇,哇一声抱着旱魃宣华的腿嚷道:“她不是母亲,她不是母亲啦,茜儿要母亲,要哥哥,要哥哥啦。”
旱魃宣华弯腰抱过女儿,愣愣的望着她的小小恍惚,拭了小脸满目的泪谁,旺旺大眼睛哭的好不热闹。他问:“茜儿怎么知道她不是你的母亲?”
失去哥哥,现在又见一个和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茜儿心中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她小小的心理,扭着身子挣扎道:“茜儿就是知道,就是知道,她不是母亲,哇,茜儿要母亲啦,茜儿要母亲啦。”
都说小孩子眼睛是精,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孝文亦是同样追问:“茜儿,你告诉母亲,她哪里不是你母亲了?”
茜儿将那女子仔仔细细打量几番后,说不出所以然来,便问:“外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么?”她这么问,心理更是难过,她的母亲变了,而她的外婆和父皇竟然浑然看不出来,完了,完了。心中悲伤,茜儿在旱魃宣华怀中嚷嚷的‘要母亲啦,茜儿要母亲啦,她不是茜儿的母亲啊,呜哇哇……”
她身子骨弱,这么前后一哭一闹已没有多少气焰,软乎乎的靠在旱魃宣华怀中哭的直打嗝,最后已是晕了过去。
旱魃宣华爱恋的搂着她的小身子递给孝文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孝文点点头,身旁的九问顺华忽然唤住:“陛下,你难道真的不要顺华了么?你,难道真的要囚禁顺华到老死么……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怜爱之情么?”
旱魃宣华的身影微微一顿,抱着茜儿继续离开。安公公带着太医候在门外,对房内的情况也是一头雾水,阖上房门时见九问顺华哀伤的望过来,眉眼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之色,饶是安公公也一愣,这顺华娘娘,怎么古里古怪。
旱魃宣华一走,孝文落坐卧榻边缘轻声问:“顺华,你是不是在怨恨母亲对你用药了?母亲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母亲这一回可好?莫要在用这种法子跟母亲怄气了,顺华!”
九问顺华睁着眼迷茫的问:“母亲,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你……你对我用了什么药?”这样的顺华让孝文心里咯噔,惶恐一闪而过,她压低嗓子又道:“顺华,母亲知错了,你就原谅母亲这一回吧。”
“母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九问顺华抬手截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时候生了一个女儿?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方才陛下问我,说王潇在何处,孩子在什么地方,什么是死是活,还有什么茅草亭子,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孝文蓦然褪下了所有表情,就这么直直望着九问顺华,若不是她从凉亭内亲自将奄奄一息的女儿送回府上,若不是她对顺华了如指掌,她定会觉得眼前的女子仅仅和自己女儿相似罢了。可,血溶于水的亲情让她肯定,眼前的女子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女儿。
“母亲……你,为何这样看着女儿……”九问顺华被孝文灼热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却也不觉得害怕,反倒三分娇纵的道:“母亲,女儿正问你话呢。”
这,多么熟悉的女儿,熟悉的让她,恐惧。一个可怕又大胆的猜想几乎吓得她灵魂出窍,有一种直觉,她之前遇到出宫后的女儿,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是顺华,确切的说,她为什么会用顺华的身体?!
孝文不愧为孝文,历经过大风大浪,又闻过鬼神传说,极快的镇定下来之后,便道:“顺华,你想知道一切,母亲都会一一告诉你。但是——你听后定要镇定,莫要惊慌,莫要害怕,万事都有母亲给你撑着,好不好?!”
狂风暴雨过后,天空之中隐约能见七色彩虹,它在一碧万蓝的天空上方划出一抹醉人的弧度,周遭萦绕淡淡的雾气,仿佛在那迷幻一般的雾气后是望不尽的琼楼玉宇,这等迹象心情极好的人自然是欣赏不止,那些心情差到低谷的人,估计连天也不想多看一眼。
旱魃宣华安置茜儿入睡,听她呓语喃喃:“茜儿要母亲,母亲啦,母亲……父皇,哥哥……哥哥呢……”那张小脸泫然欲泣,身子一滚,抱住正要抽手的臂膀,在其上蹭了蹭。那一点熟悉的味道多少能让她安眠,瞧她疲惫的睡去,旱魃宣华静坐在一旁任由小人儿抱着臂膀。
也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孝文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陛下?”
旱魃宣华小心翼翼的抽回手臂,又为茜儿掖好被帛,柔了柔酸麻僵硬的臂膀走出房门。入眼是孝文如此的落寞的背影,当孝文转头时,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的已经不能用苍白可以形容,旱魃宣华问道:“姑姑没事吧?”
孝文望向房门内轻声问:“茜儿睡了么?”
旱魃宣华点点头,道:“就是睡得很不安稳。”
九问顺华掀开被褥艰难的走到铜镜跟前,铜镜内那张容貌一如既往的美丽娇艳,然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少许。她轻抚脸庞,在得知孝文所说的一切后,她在心底自问,这张脸,真的是她的么?触摸额头那块极大的伤疤后,她忙撩开额前的发丝凑近铜镜细看,这个疤痕,她从来没有过。
孝文的话对她而言无意是一道雷击,她说:“娄含宫已被焚烧为灰烬,你现在住的是慈武殿……”
“你瞒着所有人出宫在民间流浪的五年,并生下皇室血脉泷儿和茜儿,五年后入宫……似颇得陛下的宠爱……”
“王潇,在你流浪民间对你施于援手的富贵公子,他医术了得,对你有倾慕之情,你对他亦是如此。”
“入宫没有多久,你再度怀孕身孕,却遭人设计在茅草亭内意外产子,等母亲见到你时,你已经奄奄一息,孩子和王潇……都不知所踪。”
“清敛和子温的女儿已经成婚快一年了,据说已经怀有身孕了。”
“前些日子旱魃芷****在西宁宫,那个丫头你没有瞧见过吧,性子和你极为相似呢。”
末了,孝文不死心的问:“顺华,你真的没有半分记忆么?连王潇,也没有一点记忆么?”
醒来后的喜悦在孝文的诉说之下慢慢转化为一股惊恐,那个,用她这具身体活在众人眼底的人,是谁?到底是谁?九问顺华头晕脑胀的摸索到卧榻上,身子被牵扯的格外疼痛,这些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她脑中想的便是,睡一觉,兴许,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