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醒来之时,发现陆道源没了踪影,着急推醒一侧吴钩,环视唤道:“源哥,源哥。”晨间山林满是回音,吴钩噤声道:“别这么大动静。”当即他翻身下马,顿觉大腿刺痛,这才想起那伤,好在俯身察看后,发现已有愈合迹象。
就在二人四处扫量之际,那边传来陆道源之声:“我在这儿。”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他满身泥泞从林间走来,手中还捧着一朵蓝色小花,这花根呈块状,花瓣因失去泥土滋养衰垂下来。陆道源显得小心翼翼,似是害怕碰到什么,竟将手缩到了袖子里。
二人见状暗舒一口气,阿鬼奇道:“源哥,你还有心情**……”吴钩上前道:“阿源,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敷药了。”陆道源闻言摇头一笑,道:“这药可不是给你的,是给咱们的领路人的。”
“领路人?”吴钩先是一怔,而后恍然道:“你不说,俺还给忘了!”他倏然回首望去,见得双手被绑趴窝在地的唐算盘,不由咬牙切齿道:“饶了这卵蛋半日性命,也该还了!”
这时陆道源却示意二人附耳,二人依言上前,只见他对二人一阵嘀咕,而后均现喜色,当即吴钩与阿鬼互望一眼,悄无声息走近那唐算盘。陆道源见状点点头,便见二人忽然出手,一个死死捏住此人鼻子,另一个则用力撬开了此人嘴巴。
唐算盘顿时惊醒,险些将那棉团整个吞下,陆道源见他挣扎不得,这才上前笑吟吟地取下他口中棉团,道:“唐先生,晚辈伺候您老用食。”唐算盘闻言大惊,用力挣扎了两下,可吴钩何等劲道,顿时令他合不拢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道源将那小花正株放入口中。
吴钩上下一拍,他顿时做出咀嚼动作,却死活不肯咽下,这时陆道源取来水袋,对其强行灌了两口,三人这才将他松开。唐算盘一得解脱,也顾不得屁股疼痛,登时坐在地上做干呕状,只可惜那花早已被他生生吞下,自然不可能再吐出来。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一时间唐算盘惊怒交加,不安的瞪着陆道源。
却见陆道源笑容不变,道:“好东西,大补,可比老子仙丹,延年益寿。”
此话一出,唐算盘忽觉口中一麻,登时惊恐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这杀千刀的小鬼头,生儿子当女儿养的烂妖人!”吴钩见他骂的凶,大笑道:“不想你这卵蛋比俺还会骂人!”
陆道源见他如此,也不禁一笑,蹲下身子道:“《金阙要略》中载南道有乌头草,性寒,为下下品,生服有剧毒,可扰人神智,催人脾脏,毁人发肤,先生这种斯文人,想来是毒发了吧。”言毕,他起身笑道:“你们这山头挑的可好,真乃藏精纳华所在,等哪天我不同人学做生意了,来此地做个药郎也不失为良策……哈哈。”
唐算盘闻言,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乌……乌头毒!”说罢,他再次用力干呕起来,却苦于双手被绑,无济于事,反而那口中麻痹之感却愈演愈烈,一时间心下惊骇交加,试想昨夜他还笃定陆道源不敢害他,不料一早便着了道。
当即他破口骂将道:“你……你好歹毒哇!”
陆道源却对其视而不见,只言道:“勿谓言之不预也。”
唐算盘一怔,又骂道:“你干脆一刀刺死我好了!”
陆道源闻言冷笑道:“君子远庖厨。”
闻听此言,唐算盘不由又是一怔,而后才恍然骂道:“你竟敢把我当畜生!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嘿嘿,过奖了,我劝先生不如省点力气,浙乌不比川乌,若能及早下山医治,还有得救。”
“你……我……哎!”唐算盘见陆道源如此,顿时哑然,可此人显是有几分精明的,当见情势于他不利,竟说道:“我唐算盘算来算去,从未吃亏,这次算是漏了你,不想你这后生不仅心肠毒,还真的会玩毒。”
“承让,那先生是打算带我们下山了?”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带你们下山可以,不过……”
“你还敢提条件!”这时吴钩不耐,作势要打,陆道源将其阻拦,言道:“先生有话便讲。”
“我要你们三人立个誓,下了山要保我性命无恙,还要为我找个大夫。”
此人险些害陆道源三人丧命,如今却提这种要求,吴钩与阿鬼当即便想拒绝,不料陆道源却毫不犹豫道:“好,只要先生能助我等逃脱,前事大可一笔勾销。”
“你的话不可信,我要他来立。”边说着,唐算盘望向吴钩。
吴钩见状大恼,可见陆道源都已答应,只好一口吐沫到地道:“好,俺就饶你一条狗命,等本大少爷伤一好,就去取你主子人头!”
……
……
林间数人围上一架货车,正是被陆道源等人所遗弃在半道上的棉沙,二当家上前察看,道:“大王,他们定是在这附近。”说罢,他见有一包散落在外,又道:“糟了,那几个小子发现这货有问题了。”
那乎陀用那古怪口音道:“这不打紧,人都派出去了么?”
“派出去了,山前山后都有人把守,若有动静,以烟火为……”
此人话未说完,忽闻天际传来一声刺响,随即便见那处青烟淼淼,虽是大白日,但处林中阴处自是看的清清楚楚。几人见状均现喜色,那乎陀却怪笑道:“看来唐师爷把大家伙给卖了。”
说罢,他缓提一口气劲,迈步朝那方向行去,看似闲庭信步,却于林间穿梭自如,区区几步便赶出数丈远,且越行越快,大有凌波移形之感。二当家等人只一晃神的功夫,那乎陀已然没了踪影,几人见状急忙追赶。
与此同时,山脚下,吴钩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直扑道上丛草,只可惜他腿脚不便,终是晚了一步,待他扑中之时,那躲在丛间之人已向天射出几枚烟火。但闻一声惨叫,此人被吴钩一掌击出丛外,登时在地上滚出丈许,挣扎起身向后逃去。
吴钩见状便要起步追赶,陆道源喝止道:“吴大哥,别追了,他们发信号了!”
吴钩闻之只得快步翻身上马,适才那两下起扑着实将大腿伤口扯的发麻,这时陆道源对唐算盘道:“你不是说这条路只有你知道么?”趴在驴背之上唐算盘回应道:“我哪知道他们也知道,这山就这么大,前后给你堵了还不容易!?”
此时唐算盘只觉满口发麻,小腹隐隐作痛,知晓这是毒性渐深,陆道源气急哑然,却闻吴钩喝道:“阿源,阿鬼,上马!”
阿鬼闻之一惊,道:“那他呢?”
“谁还管这卵蛋死活!”边说着,吴钩大手一抓,将陆道源拽上马来,阿鬼见状也只得弃驴而去,连忙爬上马去,好在二人身材单薄,勉强能够坐开。
“哎呦……你……你们这群兔崽子,怎么说话不算话!?”唐算盘见状大惊,趴在驴背上长吁,吴钩却不理会,马鞭一扬,疾奔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来:“找你主子救你吧!”
此刻唐算盘僵在驴上,自知乌头毒利害,倘若留在此地等待同伙来救,无异等死,当即他使尽最后力气双腿一夹,那驴缀行而去,可这老驴甚是缓慢,待得前方吴钩等人远去,唐算盘只能依稀看到几人背影。
一时间唐算盘竟在驴背上耍起疯来,只听他边哭边笑道:“唐算盘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可就没人会打算盘啦,你可不能死啊……”这也不知是毒发了,导致神志不清,还是他求生心切,总归是令人哭笑不得。
……
……
一骑三人,饶是吴钩坐骑晓俊也难免吃力,但见尘土飞扬间,陆道源不时出声:“向东……左转……”吴钩知他这是在吩咐方向,当即依言频繁掉转马头,于旷野间疾驰,离那贼山渐行渐远,直直奔出半晌,那马儿终是支持不住,一声长嘶,险些将阿鬼甩下背去。
届时马蹄放缓,几人前望依稀可见阔道,知晓那便是来时官道,一时间悲喜交加,大有劫后余生之感,而陆道源更是大舒一口气,虽说望山跑死马,离那道尚有距离,但好歹已逃离险境。
此时距几人遭劫不过短短一日,可这一日功夫的忐忑不安已是溢于言表,这时阿鬼回首望去,却见远处竟有一黑点行来,定睛一瞧,竟是那被几人生生抛下的唐算盘。
却见他趴在驴上,不知死活,吴钩见状一怔,扬声道:“你还敢跟来!”
唐算盘闻音抬起头来,嘴唇竟已黑了大半,哆哆嗦嗦道:“救……救救我。”
陆道源见状心下颇为不忍,乌头毒非同小可,使这手段本是迫不得已,如今竟已逃下山来,没必要无故害人性命,而且此人既已跟来,可见他将自己等人视作救命稻草。更何况此事来龙去脉尚未弄清,救下此人,大有用处。
当即他跳下马来,道:“还是救他一命吧,咱们沿官道行不远就能寻到人家。”
吴钩与阿鬼自是有些不情愿,可见对方坚持,也只好点头,吴钩言道:“此地距那伙贼人已有数里之遥,他们绝无追上之理。”
“还是快些走吧。”陆道源心有余悸,不理会半死不活的唐算盘,骑上驴去。
可就在几人欲要前行之际,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几位想往生处去,也没必要拐走我家师爷吧?”
话声一落,那唐算盘登时一僵,道:“大……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