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端抽去两大毛之后,罗津津顿时郁闷到要死,放眼冰冷的编辑部,同事们都披着大衣办公,她罗津津就该随大流,而不是强出头地去开空调。罗津津坐下后,把大衣盖在腿上,准备敲字,可心里的气怎么也不顺。
坐对面的乔薇递给她一杯热咖啡,说:“今天可真冷,本来我也想去开空调的,结果你抢了先,谢了啊!”
罗津津忍着心疼说:“不客气。”又转转眼珠,问:“薇姐姐,为什么《耍》只有执行主编……”
乔薇抄起一本《耍》,打开,指着版权页,罗津津马上说:“我知道有主编,也见过一面,不过这个竹磬怎么从来不在编辑部露面?”
乔薇瞄了眼陶青的办公室,把手搁在唇边做了个悄声的意思,又指指休息区,她和罗津津便一前一后地进了休息室。
刚关上门,乔薇迫不及待地把她不久前得知的绯闻告诉罗津津,这个竹磬就是苟鹏的前妻高竹磬,身体一直不好,基本上就在《耍》挂个名,据说高竹磬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才女,在出版社工作过,还曾在上世纪80年代因捧出过一批伤痕作家而出过名。
罗津津听得直咂嘴,之前据苟鹏总这么频繁地出没于《耍》编辑部的情形判断,罗津津认为苟鹏和执行主编陶青之间不清不楚,还替陶青惋惜过,现在看来苟鹏和《耍》的关系源远流长啊,于是,忍不住又问:“陶青和苟鹏有关系吗?”
乔薇表示,这个她还真不清楚。为了弥补她对此八卦的无知,乔薇又主动提及了一个关于高竹磬的信息。
当初高竹磬离开出版社后,先去了一家机关媒体,可能因为自己好歹是个才女是个名人,所以高竹磬显得锋芒毕露了一些,她和当时在任的副主编就主编一职争得很厉害,后来那个副主编在高竹磬加夜班时,扮鬼出来吓她,结果高竹磬就被吓出病来了,本来呢,她去那家机关媒体以后,少说两句,混混日子,一定会平安到退休的,结果不懂得见好就收害了她……
罗津津听得更是唏嘘,为了一个职位,居然要扮鬼出来吓人,至于吗?而且那高竹磬也太脆弱了,这么容易就被吓病。
见罗津津不太相信,乔薇便说了另一个隐情:苟鹏年轻时曾经把来报社实习的女学生搞大了肚子,这在那个年代可是大事件,高竹磬知道后,怕那个女生影响自家老公的升迁,就逼着那女生离开,还强迫她去农村打胎,结果死在农村了。
和高竹磬竞争主编职位的那个副主编显然听说了这件事,就在夜里扮成屈死女生的样子来吓高竹磬,当然一吓即中,高竹磬没被吓死,已是万幸。末了,乔薇说:“就像医学院里总有鬼故事,深夜的老编辑部里也有不少离奇的事,你要不要再听?”
罗津津连忙摇头,出了休息室,她对乔薇讲过的故事只有一个总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总会对以后产生影响,而她罗津津比较贪心,她只想要好的影响。
从京郊滑雪场出来后,苏姗才发现手机没电了,难怪一直没收到任何来电和短信。苏姗问了组里的家伙们是否马上返回,这几个人均表示,不打算晚上返回,他们要去泡温泉,去一去身上的寒气,劝苏姗也别回去了,刚下过雪,路不好走,不如在温泉宾馆住一宿,明早再说。
苏姗着急哥哥的事,想早点返回。便独自开车上路。那天和罗津津通话后,好不容易等当天的拍摄任务完毕,苏姗和哥哥取得联系,可哥哥说在家里,不好说,改天约出去聊。
因为一路往南,路痴姗没有迷路,路过住在昌平的罗津津家,便把车停在路边,又把从京郊买的柿饼拿出一份来,往罗津津租住的单元走去。
客厅里一个女孩叫道:“罗津津,有人找!”听到喊声,罗津津便披着被子打开自己的屋门,苏姗走了进去。罗津津忙招呼她坐,说房子太小,希望苏姗别介意。的确,房子--准确地说是格子太小,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垫、一个衣架,罗津津把箱子摞起来当书桌用。
刚才进来的时候,苏姗就对这处三居室的格局感到奇怪,居然被格成七八间,看起来是租给了七八个人住,而且看样子是还得公用一个卫生间。
苏姗放下柿饼,发现屋里特冷,距离停暖气还有几天,这屋里居然冷得人牙齿打颤。一问,原来是暖气坏了。苏姗向罗津津借了手机,跑到外面去打电话,不一会儿,苏姗进来说:“走,这里不能住,我们搬家!”
看到苏姗在着手收拾自己挂在架子上的衣物,罗津津突然生气了:“怎么不能住了?大小姐,我们没有你那好几层的大别墅,我们就这么住,我们觉得挺好,挺有人情味的……”正说着,隔壁隔间传来男女的亲热声,在苏姗诧异的表情下,罗津津红了脸。
苏姗愣愣地看着罗津津,嗫嚅道:“阿罗,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担心你生病……”
罗津津一把夺过苏姗手里的衣服,身上披的被子也掉了,大声说:“用不着,我这人命贱,住不起你家那大‘耗子’。”
苏姗一听,突然笑了:“是让你搬过去和谷昕合住,自从梁郁搬走之后,谷昕一直自己住,房子是她前同事李君家的,房租给她算的很便宜,你搬过去住,就算和她均摊,也不会花很多钱,总比住在这里好,最起码花在上班路上的时间少了,我刚才用你的电话打过去,和谷昕聊得就是这事,她欢迎你去合住。”
罗津津手里的衣服掉了下来,低垂着眼睛,掩饰地抓抓脖子,说道:“那我周末搬吧,现在晚了,不好打搅大家,何况还要和房东结算。”然后抬眼看看苏姗,又有点别扭,“你是不是装善良、装高尚装得太久了,连自己也搞不清哪个是真实的你了?而且你们家把慈善都搞成一场秀,是不是装善良、装高尚是你们家的家风?”
苏姗没听出罗津津的话里带刺,反而坐在罗津津床边,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并不时地点点,罗津津被苏姗一脸的严肃弄得很抓狂,推推她的肩膀,说:“喂,我说,你傻啊,我这么说是故意气你的,你怎么听不出来呢?”
苏姗想了想,说:“你说的有道理,我妈把慈善都搞成一场秀,本来就让人不舒服,我觉得别扭,可没找出原因来,你这句话,提醒了我,她这样做,像在装!”
阿罗听后,抬头望望吊着蜘蛛网的斑驳天花板,叹道:“上邪,你真公平,让一个人有钱,就让她缺心眼。看来人固有一缺,不是缺这就是缺那,此事古难全啊!”
苏姗一直想找机会和老哥谈谈,可苏元被老妈派出差了,苏姗只能等,索性乘着周末,用她的奔奔协助罗津津搬家,罗津津终于愉快地搬进了谷昕租住的房子。
房子不算新,但所在小区的位置不错,位于东二环边上,近邻地铁站,也离罗津津上班的地方不远,只要天气好,罗津津几乎可以步行去上班。
这套三居室中的一间被屋主用来做储藏室,其余两间本来是由谷昕和堂弟谷暄分别租住的,可自从谷暄和梁郁分手,又跑去参加什么培训后,便杳无音讯,梁郁在和谷暄分手后,又丢了工作,便跑来向谷昕诉苦,谷昕只好收留了她,不想招来了一个大麻烦,如今梁郁换了工作,搬去和新男友同住,故而,目前这套房子只有谷昕一个人住。
收拾妥当后,苏姗告辞了,谷昕把罗津津叫到客厅,开始约法三章:第一,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公共区域,由小时工来做,费用分摊;第二,不准往家里带男人,所有亲密的约会请另择场所;第三,不许随便进谷昕的卧室,谷昕也不能随便进阿罗的房间;第四,不要有影响安定团结局面的不良嗜好……
罗津津满口答应,无论怎样,住在这里都是最合算最舒服的选择,至少住在这边能帮她省掉了一笔交通费用,有了省下的这笔人民币,她可以“血拼”不少心头好,这才是年轻人该过的日子。
罗津津搬来没两天,谷昕的母亲、退休小学教师魏爱莲就从沈阳过来了,打算在北京住一段时间,理由是,家那边正在改造搬迁,在新楼盖好之前,与其在沈阳租房子过渡,还不如来北京住女儿这里,还可以顺便照顾女儿。
谷昕立刻感到眼前一片黑,虽然老妈不会干涉她太多,但毕竟不方便,“那我爸怎么办?”谷昕嘟囔着。
魏爱莲边拾掇东西边说:“住你叔家,你叔家也就只能再挤下你爸一人,家里的家具都放你叔家了,你看我们两家就这么几口人,还四分五裂的,本来你和谷暄都在北京,好歹有个照应,可谷暄又跑去韩国学什么舞,所以我过来和你住一段,你别有压力,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谷昕纳罕,堂弟提都没和她提过,老妈却知道的详细。看到女儿表情惊讶,魏爱莲解释道:“他前几天打电话,让他妈往韩国打钱来着,好像学习很艰难,过得很苦,还不让我们和你说,好像怕你笑话似的。”
谷昕哼了一声:“我哪有工夫笑话他,想找他算账倒是真的!”
因为老妈的到来,谷昕只好和房主李君商量,能不能再腾出一个屋子来,似乎离开《唯尚》后,在某收藏杂志做主编的李君压力小了,心情也放松了,见谷昕要求,便二话不说立马派搬家公司把储藏室腾空。
收拾停当后,谷昕依旧住大间,魏爱莲住进了原来谷暄的屋,罗津津则住进了原储藏室,客厅公用,兼任饭厅。
魏爱莲基本上不怎么约束谷昕,谷昕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晚上多晚回来,魏爱莲都不会追问,只是在看到女儿满衣柜的衣服,好像都没怎么穿过时,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年头,败家不分男女。罗津津听得笑喷,说魏姨总结能力超强。
魏爱莲的到来,还让罗津津有了意外之喜,经常能吃到好东西,可谷昕就没那么幸运,老妈总嫌她吃得太少,跟猫叼着吃似的,打扮又太过花俏,不够文雅,“不像个文化人。”
还有一件事令谷昕郁闷,老妈才来北京没几天,就对几个批发市场了如指掌,如木樨园批发市场、官园批发市场、动物园批发市场,老妈还特意在木樨园批发市场买了好几条大浴巾、毛巾以及毛茸茸的拖鞋,“你摸摸手感特好,还便宜,不比你在商场里买的强?”
谷昕没摸,罗津津倒是伸出了手,她夸张地叫着:“魏姨,这浴巾真的好好啊,手感柔软,制作也好,看来过日子还得长辈教教才行。”
魏爱莲很受用地笑了,下了个结论--津津懂得生活,比谷昕有头脑,将来有前途!
罗津津大乐,作为时尚达人的谷昕却嗤之以鼻,就等着听那些毛巾用了几天后老妈的哀号,果然,老妈开始抱怨,“一分钱,一分货”。
因为这些年来文娱界的发展壮大,苏姗所在的栏目要延长播出时间,组里做了新的调整,增加了一位男主持人,在大会议室里看了样片试播之后,栏目组具体的负责人叶萍大姐请大家谈谈感受,于是又一次漫长的盒饭连着盒饭的会议开始了。
令苏姗纳闷的是,明明新来的男主播邢海能力有限,播出效果并不好,可为什么同事们都在夸呢,轮到苏姗发言时,苏姗如实说出了感受。
叶萍原本愉快的表情立即变得很难看,盯了苏姗几秒钟后,说道:“小海是个新人,才毕业没多久,但是很有发展空间,而且他显然是这几年来最流行的小生主播类型,一定会提高节目收视率。”
苏姗继续问:“他是播音专业的吧?怎么好像有个别字发音不准……”还没说完,叶萍就粗暴地打断了:“这才叫性格,一个节目靠什么存在,就是靠独一无二的性格,如果娱乐节目播的跟新闻联播似的,能行吗?苏姗,你不是想去跟那个数字电影《戈壁医院》的拍摄吗?下午就出发吧,最近组里经费有点紧张,你们就坐火车去吧。”和苏姗搭档的摄像,立刻对苏姗露出一副被你害死了的表情。
苏姗伏在电脑桌前做出差计划,一个编导走过来,压低声音说:“就算你有台里的领导做后台,也不要太有恃无恐,叶萍可是个人物,惹急了,她谁的账都不买。”
苏姗抬头大为不解地问:“难道不能提出来对节目有益的意见吗?”
编导苦笑一下:“你以为大家都没想法吗?非让你这个没干几天电视的新人在这里班门弄斧,你不要以自己的立场去简单地考虑问题,有时候,民主这两个词在组里是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领导的喜好,在台里能沉默寡言不见得是坏事,记住,沉默是金,随大流是银!”
出差途中,当火车在茫茫戈壁穿行时,一直不理苏姗,也不和苏姗说话的摄像狠狠地瞪着苏姗,最后,他终于开口了:“邢海是叶萍新搭上的小白脸,你不知道?”
苏姗的嘴巴微张,摇摇头,抱歉地看着被连坐的摄像,说:“真的很抱歉,我又白目了,您想喝什么,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