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镇,残阳入夜,熏沉沉的黑暗倾泻下来,大地被笼罩在一片车水马龙的阴影之中,形成轰鸣的回声。
新安河畔,阒静无人,远离闹市的繁华喧嚣。
彼刻,墨雨淋漓天地黑。
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密线如织的暴雨中,拼命地奔跑着,尖叫着,
“救命!救命啊——”
女孩约莫14岁大,身上还穿着初中生的白色校服,像一颗风雨飘摇的满天星,在大雨里摇摇晃晃,湿滑的路面一路疾跑,几近摔倒。
她的后面,追着三五个膀阔腰圆的青年大汉,皆是一脸狠戾,满身杀气。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显然是这帮人掳了这女孩来,打算在这河边灭口!
在雨中奔跑许久,女孩的体力竭尽,最终被身后一个大汉逮住,一脚踢在后膝盖上,跪着被按倒在地上。
“哈哈哈!总算逮着你了!”一个大汉狠狠揪起小女孩的脸颊,恶狠狠地说:“小兔崽子!害爷几个追了这么久!折腾什么,终究是个死!”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啊!”
其后而来的大汉,提起女孩的衣襟,死死攥住,直让她喘不过气。
“这倒要问你自己了。宋、阑、晴!”
“你们、咳咳!”宋阑晴的口鼻被雨水呛得直说不出话,“为什么……”
知道自己的名字,又蓄谋来害她。她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又是个初中生,平时安安分分,从来没有招惹过谁。
今日为什么会有人,凶狠地只要她的命!
梨花般雪白的脸庞,一翦眸子点漆微漾,凌乱的额发被雨水淋湿贴在肌肤上,冷玉无声,在蝴蝶般眼睫的剪影下,洇绣出一香墨玉绝伦的美色。
“不愧是名门之后,生得就是水灵!”那大汉眼里泛起邪恶的光,一双手也不安份起来,“让爷尝尝,这大家闺秀是什么样销魂的滋味~”
就在男人的手快要袭上她的胸时,宋阑晴奋力鼓起劲儿,用全身的力量,飞快地抬腿踢了对方下身一脚!
疼得大汉一声嚎叫,立马撒了手!
“反了你!小娘们!”另一个汉子走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脚,疼得她闷哼一声直掉下泪。
“把她给我扔河里去!”
一声令下,她被一个大汉夹起来,就往河道走去。
“求求你们——放过我!”宋阑晴被雨水迷了眼睛,黑夜茫茫,她不住地哭着哀求:“我爸爸刚去世,妈妈还需要我照顾。如果连我也死了……我妈妈会活不下去的……求求你们了……放过我!”
“哼!放过了你,谁来放过我们!我们也只不过听命行事!”
那大汉把幼小的身躯一丢,无情地抛下了河。、
“怪就怪在,你是宋赫天的女儿!下去陪你爸爸吧——”
陪爸爸!?莫非——爸爸突然遭遇不测,也是他们干的!
“混蛋!你们不得好死!我成了厉鬼,一定向你们……索命!”宋阑晴在水里挣扎着,不一会儿就渐渐沉了下去。
岸上的杀手们阴恻恻地笑着,看她沉底,才转身离去。
河畔,墨雨淋漓,天地幽茫。
连绵无尽的乌云覆压着整片大地,新月无光,滂沱的大雨密线如织,倾泻在黢黢幽幽的郊区。
一个生命落水的声音,不过雨打浮萍的轻微。
冰冷的河水下,宋阑晴浑身没有丝毫的力气,只能感觉自己越沉越底,胸腔被压抑着,窒息和死亡的害怕同时侵入进来,她挣扎着,奋力地挥舞着四肢,换来的却是越来越恐惧的无力。
岸边的人影渐渐离去,带走了惟一的光芒。
她挣扎着,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是越陷越深。
突然,一道湖绿色的亮光,直穿入河中,萦绕在宋阑晴周身,散发着点点的莹绿,温暖而充满能量,缓缓流动着,丝丝如缕渗透进她的体内。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无……灵虚往返,命魂来归!”
一个古老的声音,从遥远的时空幽幽传来,一道道金色符咒渐渐光亮闪烁,萦绕成光球包裹住她的身体。
刹那间,宋阑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脉息之中,有一股淡淡的暖流在体内的血液里流淌,打开了封印在智慧海的锁钥。
冥冥之中,寂残之后的圆满。仿佛本就属于她的一部分,只是遗失了很久……很久……仿佛几万年之久。
“公主殿下!殿下——”
一阵阵哭天喊地的声音,她头痛欲裂,残余的灵识被阻隔在外,只剩下记忆的涡漩不断吞噬着她。
“王母娘娘、金乌姐姐、璇玑、锦尔、穷奇……”仙魄带来的记忆残片如洪流,翻江倒海般挤入她的灵识,痛苦得令她五官扭曲。
“师父……师父救我!”这一声呼唤,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曲曲九折在身体里乱窜,脑海与心脏连着发疼。心力交瘁,她一连呛了好几口,水蓝的气泡从唇角逐渐上升,剥离人往生的希望。
在意识消弭之际,宋阑晴看到了自己心口处,生长出一枚雪蓝色的印迹,如上古的图腾,在水中散发幽蓝的荧光,神秘而美丽。她全身的肌肤如月华炼乳洗过般,变得白皙盈嫩,原本粗砺的手指也变得如削葱般细腻柔滑,人一下子像是洗髓易经,内里剔透澄明。
朦胧之间,她感觉手腕间多了一条银月手链,隐隐间有流华婉转馥上,古朴幽然。
清粼粼的水波中,有九条雪白无暇的大尾巴包裹着自己,银色长发如一袭瀑布,静静流淌,柔滑延至膝间,几稍额际的碎发,似一袭流月,划过耳朵,引来一阵毛茸茸的晃动。
自己怎么……像只狐狸?!
这,一定是她的幻觉。
濒临死亡的幻觉!
大雨滂沱,直倾倒得天地失色,密线如织夹着沉闷的轰鸣声,在院子的泥地上溅起一个个水洼,泥浆在地上汇流出一条条黄色的水流,四周花草植物被浇得臣服屈膝,这里是一户平民破落的小院子。
院内大厅,四周白布缭绕,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声嘶力竭刺破这轰轰雨声,恸天悲鸣,一个灵柩安放于厅中。这,是亲人生离死别的哀痛。
二楼。落地窗前,雨水如泪痕密布,满目疮痍。一个小女孩从床上弹坐了起来,苍白的小脸渗着冷汗,惊魂甫定。
“这是家里……我还活着?”
宋阑晴扶着慢慢下了床,觉得脑袋有点晕沉沉的,许多记忆交织在一起,钝钝的作疼!
她从二楼拐出,一路扶着楼梯,缓步走下大厅……望眼无声的白与肃穆的黑,让她猛然想起了今天的一切!
爸爸去世了!
而她也遭歹人追杀,落了水!
“晴囡,你总算醒来了!”二姨见她下楼来,赶紧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哭哭啼啼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想不开!竟然跑去跳河。幸亏,谦儿和你四叔去找你,才及时把你救上来。否则,你叫你妈妈如何承受的了!”
妈妈!
宋阑晴忽地反应过来,径直穿过人群,一眼就看见了跪在棺前的那个女人。
“妈妈,妈妈!”宋阑晴一把抱住了母亲病弱的身躯,妈妈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嗓子已经哭哑了,直听得肝肠寸断的气息,绝望而哀恸。
“晴晴,你爸爸……他……”
“爸爸怎么会这样!妈妈,爸爸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离开我们!”宋阑晴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他今天上班,下午检察院的同事……就打来电话说,发现他在办公室……猝死了。赫天!啊——赫天!”宋母发出凄厉的喊叫,声声哭嚎,肝肠尽断。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泪水顿时就湿了衣,一时之间,灵堂上充斥着凄绝震天的哭声。
“通通搜一遍!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只见,领首的是检察院的郭荣,与爸爸一起共事,带了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来,气势汹涌嚣张,不似哀悼。
这让宋家的人,一时警觉起来。
宋母迎了上去,哑着声问,“老郭,你来是……”
“我来,是拿东西的。宋赫天偷了东西,上头让我来拿回去。”
二姨听了这话,一下子暴跳起来,叉开嗓子,破口大骂。
“什么混账话!我三弟什么样的人,他会去偷东西!你给我滚!”
四叔和几个舅舅还有邻居家的大叔大伯,都纷纷围了上去,作势要揍人。
郭荣一见这形势,更大声地喝:“别不知好歹!让我搜了还能保你们一家老小平安。看在天哥平时照顾,我就跟你们说了吧,我这是有上头指示的,别跟我作对,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白眼狼!狗娘养的东西!真特么不是人!我三弟平时照顾你,你倒还记得啊!要不是他提携,凭你郭荣的本事能有这个位子!”二姨简直要扑上去,恨不得撕碎郭荣这张恶心的嘴脸。
“说什么呢!”郭荣眉梢一挑,点了根烟道,“宋赫天他偷了文件还携藏公款,畏罪身亡,今个儿我要你们都给我吐出来!要是找不到那笔款,就拿了这房子充公抵押!”
“我呸!检察院连个善后都没有,现在竟然还敢来拿钱,还想拿房子!”
“宋赫天死了,没啥善款。一分钱别想我们补贴!你们就这样好了……反正也是小门小户。”
宋家人竟然像被外地人一样被欺侮。
这简直不能忍!
大家被激怒到极点,气氛剑拔弩张,两帮人吵着吵着,作势就要动起手殴打起来!
而此刻,宋家女儿——宋阑晴,却暗中进了二楼的书房。
就在郭荣一行人闯进来的那刻,她就悄声而退,来到书房中。
她发现自己的头脑无比清晰,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明。
“记事簿……爸爸的小本子放在哪儿……”宋阑晴在书房中搜寻了起来。
父亲的手机,手提包和所有资料都被控制或是销毁了。
她清晰记得,还有一个小本子上爸爸记了许多朋友的联系电话。
她要找的,是“沈段钦”叔叔。他和爸爸,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哥们。前几年去了中央,这几天就要回到麓城了,刚被任命了市委书记上任。
她前几天听爸爸提起过,沈叔叔要回来的事,想来今天应该已经到任了。
“电话薄……电话薄!到底被放在哪里了!”
桌面柜子宋阑晴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