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斯是典型的资产阶级女性,对华美的室内装饰品和舒适的居住环境很感兴趣。卡夫卡最后的恋人多拉迪阿曼特没有见过菲利斯,她对菲利斯的印象都来自于卡夫卡的描述,在战后接受记者采访时,多拉说:"她(菲利斯)是一个极好的姑娘,但她完全是个资产阶级。卡夫卡觉得同她结婚就等于同整个欧洲的谎言结婚"。这其实只是事后的解释,因为卡夫卡起初的确曾经坚定地追求过菲利斯。她似乎对他的创作不感兴趣,就我们所能了解到的,她对他也不能构成强烈的性吸引。由于菲利斯写给卡夫卡的信都没有保存下来(卡夫卡写给菲利斯的几百封信却完好无损),而且她后来再也没有同卡夫卡有过联系,我们很难确切地了解她如何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对卡夫卡而言,他同菲利斯的关系是令人痛苦的,这种关系给他的创作带来了压力。卡夫卡似乎自愿选择了对自己的惩罚。"整整五年,"马克斯布洛德这样写道,"为了同菲利斯结婚,卡夫卡拼命地同自己、同敌对的环境作斗争,这种斗争成了他生活的主要动力,并且妨碍了他的文学创作和他对宗教的思考"。她是"弗朗兹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同时,从卡夫卡的日记和他写给菲利斯的信中,我们应该能够断定,在两人交往的五年里,卡夫卡是爱菲利斯的。卡夫卡给菲利斯写了很多信(德语版《致菲利斯的情书》将近800页,相应的英文翻译版最近刚刚出版,大约600页,这样的篇幅超过了卡夫卡写的任何一部长篇小说),有些信是在卡夫卡情绪紧张时写下的,令人难以卒读,然而任何一个希望理解卡夫卡的传记作家都不应该绕开这些信件。这些信全部都是在深夜动笔,在黎明时分完成的,写完信后,卡夫卡或者开始进行文学创作,或者上床睡觉。卡夫卡同菲利斯第一次见面后的当天,他在日记中写道:"虚度的一天。整天都在睡觉,或者躺在床上",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由于我们无法从保留下来的信件中了解菲利斯的想法(除了有时卡夫卡为了方便答复,也会引用一些菲利斯信中的话),我们只能进行必要的推测。
她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您不是反复无常的人")。在同卡夫卡接触几个星期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卡夫卡有些异常,这时她仅仅同卡夫卡见过一面,这场恋爱是以书信来往为基础的。她当时很可能和卡夫卡一样,急切渴望结婚,因此她准备忍受本来无法忍受的东西。最后,在她和卡夫卡彻底决裂以后,她嫁给了一个富裕的德国商人,1931年移居瑞士,1936年又去了美国,1955年,她同意发表卡夫卡写给她的情书。五年后,她就去世了。1967年,这些情书作为独立的一卷首次出版。
1912年9月20日,卡夫卡用保险公司的信笺给菲利斯写了第一封信。他首先重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提醒她他们在布洛德家里见过面,她还曾答应明年和他一起到巴勒斯坦旅游。这次计划中的旅游从未成行,但是后来随着卡夫卡对犹太复国主义运动越来越感兴趣,他也越来越希望去一次巴勒斯坦。在8月13日的信中,卡夫卡回忆:"那晚您看上去那么清新,脸颊带着一抹粉红,同时您又是那样的不可动摇","那晚,我一下子就爱上您了吗?……不可思议的是,在看到您的第一眼时,我竟然无动于衷"。当他们穿过音乐室,走进餐厅时,卡夫卡"傻乎乎地对自己说""她对我有无穷的吸引力"。当晚,卡夫卡和布洛德的父亲一起送菲利斯回旅馆。"我仍然记得壕沟上的那个地方,在那儿,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出于不安、渴望和无助,我故意几次从人行道上跌倒在行车道上。随后,您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不顾旁边的布洛德先生,悄悄对我说:"跟我去柏林,放下一切,跟我走!"相反,旅馆的电梯把您带到了高处"。如果菲利斯真地引诱了卡夫卡,我们可以设想他可能做出的反应--不外乎犹豫、拖延、迟钝。在日记中,卡夫卡对这次相遇做了更为客观的描述:"她正在用餐。我根本不想弄清楚她是谁,只是觉得她很一般。她那瘦骨嶙峋的脸上毫无表情,恰恰显露出她的空虚。她的脖子露在外面,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衣。她看上去完全是位家庭妇女,但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那样……她的鼻梁塌陷,金色的头发不太弯曲,丝毫也不引人注意,她的下巴好像很有力量"。除了上面这些描述之外,卡夫卡在餐桌旁就座后,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观察了她:"待我坐定后我已经有了一个不可动摇的判断"。这个29岁的男子似乎并没有明确表达过他对这个25岁的女子的爱情,因此,在同菲利斯交往的五年中,卡夫卡表现出的这种"不可动摇的"坚韧格外值得我们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