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向来是欺软怕硬的,于瑾瑢也想明白,既然皇上已经红口白牙的封她为容华,那她也不必做得小家子气,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嫔妾给傅昭仪请安,傅昭仪吉祥。”
于瑾瑢住在鱼泉宫,作为鱼泉宫的一份子,她需先到傅昭仪的那儿请安,再由傅昭仪领着去凤仪宫。前些日子,由于傅昭仪一直在养病,于瑾瑢和徐美人两人又关系不咋的,自然是各走各的;如今傅昭仪既然要去请安了,那规矩自然也要兴起来。
“本宫不是差人去说了吗,皇后免了你今日的请安,怎么来了?”傅昭仪正由宫女扶着上肩舆,看见于瑾瑢来了,苍白的脸上微有些愕然。
“皇后和娘娘怜惜,是嫔妾之幸,嫔妾感恩不尽,就更不能因着皇后和娘娘的怜惜而坏了宫里的规矩;以前嫔妾不懂事,犯了不少的错,如今明白过来,嫔妾心中仍觉有愧,过去无法弥补,嫔妾只能做好现在,还望娘娘不要怪罪嫔妾的自作主张。”于瑾瑢低眉垂首的说道,这段词汇,她可是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傅昭仪脸上的愕然之色更重了,顿了下,她才淡然道:“你若真能知晓事理,本宫也替你高兴,走吧!”
这傅昭仪说话倒是直接,可能因为身体不好,在争宠上没有优势,她也就看开了,自然是无所顾忌。
“拜见皇后,愿皇后万福金安。”傅昭仪来得算早,凤仪宫还没几个人,她领着于瑾瑢和徐美人向皇后行了个大礼后,就急忙有孙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搀扶。
“梅清,你身体不好还行什么大礼!”孙皇后笑得端庄,口里说着不让傅昭仪行大礼,可她却坐在主位上生生受了,想来也是在睁眼说瞎话,谁信谁傻子。
“皇后体恤,嫔妾也不能不知好歹,再说,嫔妾已多日未来请安,心中实在愧疚的很。”傅昭仪微微一笑的从容回道。
“知道你是个规矩的,身体不好还站着做什么,快些坐下吧!”孙皇后看了眼跟在傅昭仪身后的于瑾瑢,笑意更浓了些。
于瑾瑢和徐美跟着傅昭仪坐在她身后,只是原本徐美人的位置现在由于瑾瑢坐着,徐美人虽不言,但从她的强颜欢笑的脸色上看得出,她现在非常的不高兴。
屋里的众人说着话时间,各路妃嫔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
“宁昭容、恬容华到。”随着门口太监的唱报声,两位满脸笑意的妃子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一身紫色束腰襦裙的宁昭容,宁太后的侄女,容貌只算清丽,胜在气质突出;而走在后面的恬容华就不得了了,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恬容华韩紫筠号称于瑾瑢她们那一届秀女里的第一美人,自然是一入宫便深得帝宠,出身不显,却用不足一年的时间,一路从九品采女爬到五品容华,圣宠不衰,还得了个“恬”的封号,可想其的实力,于瑾瑢这个容华的含金量和人家比起来,简直渣渣都不是。
“嫔妾要向皇后请个罪,”宁昭容行了礼后没有退下,而是继续福身说道,“昨儿嫔妾宫里的肖选侍有些不好,请了太医来,才诊出竟已有了两个多的月身孕,肖选侍是个粗心的,两个月葵水没来都不知道。太医说,肖选侍月份尚浅,最好能卧床休息,嫔妾斗胆,就没让她来请安,请皇后降罪。”
低阶嫔妃生的孩子向来都是由她所在宫的宫主位抚养,宁昭容无子,上心是必然的;事实上,肖选侍有孕之事,宫里已私下传了好一阵,只是宁昭容将她护得很好,长春宫更是经营得如铁通一般,半点消息也没有从正面流露出,让人摸不着端倪。
此番宁昭容亲口说出,不知又碎了多少人心里的侥幸。
宁昭容请罪的姿态做得很足,又有龙嗣作名头,不管孙皇后现在心情如何,该做的面子总还是要做的。
“昭容何罪之有,皇上子嗣不茂,肖选侍有孕可是大事,昭容能处处为龙嗣着想,本宫不仅不会罚你,还要赏你。”说着,孙皇后就贤惠大度的吩咐下去,赏了宁昭容和肖选侍好些东西。
同样,底下的嫔妃们不管有多么的羡慕嫉妒恨,嘴里也只能向宁昭容说恭喜,一派和乐融融。
“哟,好热闹呀,我们这是错过了什么好事?”
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娇笑,两位满身贵气的貌美女子身姿曼妙的走进来,走在前面的女子气质婉约亲和,落后一步的却显得更为张扬傲娇。
于瑾瑢随大部队站起身,听她们招呼林淑妃、英妃什么的,她顿时恍然,想想也是,也只有她们这两位宠妃,才敢在皇后的凤仪宫如此说话了。
林淑妃、英妃给皇后行了礼,各自坐在了左右两个首位。
英妃看了眼屋里的各色女人,笑眯眯的向皇后问道:“娘娘,刚才您和众位姐妹都避着我和林姐姐说什么好事儿呐,不若再说一次,让我们也乐呵乐呵?”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本宫故意瞒着你和淑妃一样。”孙皇后啐了英妃一口,“宁昭容宫里的肖选侍有了身孕,大家不是都忙着给宁昭容贺喜嘛!”
“哟,这是好事儿,妹妹可要给昭容姐姐说声恭喜了。”英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脸上却笑得眉眼都开了,理了理精致的衣袖,“昭容姐姐年纪大了,身边清冷,有个孩子总是好的,只是妹妹觉着吧,这孩子还是要自己生的才够亲。”
坐在郑妃下首的宁昭容仿若没听出英妃的讽刺般,面不改色的笑道:“英妃妹妹说得对,可有些东西强求不得,这宫里除了皇后和淑妃、傅昭仪外,谁还有这等福气,姐姐心不大,知足常乐就好。”
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宁昭容看似尊称英妃,却还要加个妹妹,就好像在还击英妃那声“昭容姐姐”一样,而后面的一句就更厉害了,话里说的三个人有两个都在英妃头上,能比吗?并且,还附带让英妃得罪了一群没生孩子的后-宫女人,如此四两拨千斤的轻巧卸掉英妃的讽刺,宁昭容可谓是功力深厚。
英妃闺名崔施施,是护国将军崔邕的女儿,崔家和宁家向来不睦,政事上也颇有些争权的味道,自然两家各自入宫的女儿也不对付;宁家还有一位太后,宁昭容在位分肯定不会太高,英妃后来居上,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跑得太快刹不住脚的结果就是,英妃被气得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扭曲。
不愿再在宁昭容那里找虐,可英妃总要撒气,柿子找软得掐,于是……
傅昭仪皱了下眉,在宁昭容话音刚落的时候斜睨她一眼,目光有些冷。
“还是宁昭容看的明白,昭容的教导,本宫自当铭记。”英妃冷笑一声,低头抿了口茶,“傅昭仪,听说你宫里昨晚多了个容华,怎么不见你带出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不过一个小小容华,能得英妃这般惦记,实属鱼泉宫的荣幸。”傅昭仪语气淡淡,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瑾瑢,还不快不出来给皇后和诸位姐妹见礼。”
宁昭容有后台,但后-宫浮沉多年的傅昭仪也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常年多病的她甚少露出锋芒,若论上大公主,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在后-宫诸人的心里还是敬畏居多。
只是,资历还算浅的英妃,站在位分的角度想要把她当软柿子掐,傅昭仪怎会被人欺负到跟前儿还不还手,她话里的意思就是,英妃你出招我接着,既然我这个昭仪你看不上,皇后还在上面坐着呐,你英妃多什么嘴?
这脸打得可够直接,除非英妃愿意承担皇后面前的失仪之过,否则她也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
于瑾瑢能说什么,高手过招,所谓小卒炮灰,那就是用来“谈笑间灰飞烟灭”的。
“嫔妾拜见皇后,见过诸位姐妹。”站起身,于瑾瑢规规矩矩的屈膝行了个礼。
两次找茬失利的英妃脸上连笑都不再作一下,掐着手绢,睨了于瑾瑢一眼。
“快些免礼,于容华昨晚伺奉皇上辛苦,本宫不是差人让你不用来请安吗?”孙皇后依然笑得贤惠无比,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刚才的暗涌一般。
于瑾瑢回道:“伺奉皇上是嫔妾的荣幸,怎会辛苦?娘娘怜惜嫔妾,嫔妾就更不能仗着娘娘的宽容而坏了宫里规矩。”
她的这话直说到了孙皇后的心坎上,后-宫这个地方,哪有什么真正的贤惠大度,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不愧是文成伯的孙女,果然知礼。”孙皇后看她的视线柔和了不少。
“娘娘谬赞,嫔妾有愧,是昭仪娘娘教的好。”于瑾瑢嘴角不经意的往上翘了翘,看来她刚才的话确是让孙皇后熨帖了,居然抬出她的便宜勋贵娘家,让她的这个五品容华显得理所当然一点。
只是今天也倒霉,还以为有肖选侍珠玉在前,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还能东弯十八拐的把英妃给迁怒了,这叫什么运气。
好在她冰雪聪明,对了孙皇后的胃口,又再拍一把傅昭仪的马屁,今天应该就能够全身而退了吧,不过,以后就要小心英妃才是了。
以前只觉这些女人谈笑融融、和谐无比,而这一次的以身试法,于瑾瑢才发现,在这个彰显宫妃权势的请安早间大会上,原来是这么的波涛汹涌,满地满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