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漫烂季节。
清晨下过一场小雨,太阳出来,水汽氤氲未散,从明月山顶望出去,远近都是绿色,嫩嫩的新绿刺眼。
几枝桃花伸过墙头。
明月山庄庄后的别院,石板小操坪上,十五岁的明月山庄少庄主卫无忌正在“顺水推舟”。
他轻飘飘地推来推去,金乌刀法六十四式里面,他练得最熟的正是这一式,因为可以两只手齐上,省力。
他心里数着,“十、九、八、七、六、五……”瞟一眼刘师叔,行了行了,刘师叔张嘴仰头靠在亭子框上,眼睛已经闭上了。
早上从爸爸书房偷来那只透瓶香起作用了。
刘师叔嘴上说:哎呀哎呀,大清早的可不能贪杯,误事啊。
不过,哪次他又能忍够一个时辰呢?
刘师叔开始打呼了。
这样好的天气,怎么能浪费在练武上?卫无忌一直觉得练武这事很无聊,常年累月那几个招式舞来舞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可宁愿读书呢。可是卫何说,读书有个卵用。
昨天就和黎树、黎花约好一起去镇上集市的,他们应该等得着急了吧?
卫无忌掩上门,轻轻哼着小曲,沿着后山的小路蹦跳着往山下而去。
严格说,独狼山并不是一座山,因为它不高,只能算个坡,但在一片平原的近海的南方,稍微高一点的地势,就被称之为山了。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明月山庄,在独狼山的山顶,连同山下十多里土地,都是明月山庄的私产。以致近年来周边大多数人已经忘了独狼山这个名字,直接称为“明月山”了。
卫家是武林世家,卫无忌的爷爷做过金乌派掌门。卫无忌的爸爸卫何是金乌派的第一高手,江湖人称“风云一刀”,六十四式金乌刀法未逢敌手。因为在朝廷有官职:副将衔,官拜两广府都指挥使;按金乌派的规矩不能执掌门派,所以将金乌派掌门的位置让给了师弟包丁山,散居在这明月山庄。不过,金乌派遇到大事,最后都是卫何来做主。
无论江湖还是官场,事情都多得不得了,何况身跨二界。卫何一年到头难得在家里住上几天,卫无忌的妈妈朱梅当然也跟着东奔西跑。
妈妈朱梅出身华山派,年轻时独挡一面,江湖人送雅号“玉女剑”,不光是说她的华山“玉女剑法”厉害,还夸她人漂亮。
她跟在卫何身边,是个贤内助,能帮上丈夫不少忙。
父母双忙,卫无忌的武功,自小都是刘师叔教的。
刘师叔当年是金乌派的顶尖高手,不过他三十岁跟人比武受了内伤,手脚倒还灵活却运不得气,那就等于废了武功了。所以才在庄后的练武厅隐居、带徒弟,带的徒弟只有一个卫无忌。
卫何与朱梅这次是去长沙参加南方七省武林大会。
卫何要竞选南方七省盟主的位置。有朝廷身份的人不能做金乌派掌门,却可以做盟主。经过卫何多年谋划,这次可说十拿九稳,所以金乌派全力以赴。
已经去了快一个月,按日程,还要五、六天才回来。每逢他们出门,卫无忌才真的无忌。刘师叔嘴上严,其实心软,爸妈回来一问还帮着圆谎,卫无忌不怕他。
他只担心庄里其他人多嘴。
去年卫无忌偷偷溜出去玩,闯了个小祸,不知谁告诉了卫何,结果关了三天禁闭。
所以他下山时走了后山小路。
小路弯弯曲曲,穿林绕树,不会被人看见。
走出一片阴凉的竹林,卫无忌忽然发现有人立在前面拐角处的一棵大槐树下。
定睛一看,是个陌生人。
但见他身材甚高,一头黑发,穿的是一袭青衫。
他背着手静悄悄站着,听到卫无忌的脚步声也不回头。
明月山庄三十几号人,山下十几户,加上二十里外镇上的几十户人家,卫无忌没有不认识的。看背影,卫无忌就知道他是个陌生人。
山前的大路可以走马车,而这条小路很窄,仅容一人。卫无忌挨着他身边走过去,走出几步,然后回头看他一眼。
是个大胡子中年人,可能跟卫何差不多大年纪,也可能更老一点,脸色很白,眯着眼,好像在想事情。
是迷路的外乡人。偶尔有外乡人走错路。
可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迷路的样子。
有些奇怪的是,地上泥巴粘脚,卫无忌鞋上、裤子上已经脏得不堪,可是这人鞋上干净得很。
难不成他还换了鞋?
不理他。
穿过四亩水田是黎花、黎树的家。
三间土坯茅草房,围了一圈竹篱,院子里有四、五只鸡正在扒土。
卫无忌在竹篱外喊:树!树!
堂屋门开着,黎家婶坐在门槛后面。她撑起身探头说:少庄主啊,阿树出去了,进来喝杯水。
黎家婶腿脚不方便。
黎花走出来,站在门口。
黎花说,蒲荠哥,一早上黑卵叫我哥出去了,帮他挑担子去场上。他不好不去的。
黎花比卫无忌小两岁。无忌两个字念起来跟“蒲荠”很像,黎花从小就这么叫他。
卫无忌说:那你跟我去吧?
黎花说:好。
转身进去了。
黎树、黎花的爸爸黎老根,之前在明月山庄做长工,五年前死了。黎树种地还嫩了点,黎家婶又是瘸子,这么些年只能帮着庄里做些针线过活。
朱梅说,再大点,就让黎树到庄里来。黎树脑子笨,学功夫怕是不行,就做个跟随吧。
朱梅说,黎花倒是伶俐,可惜是个女娃,家里又太穷,不然是个好弟子。
卫无忌从小跟黎树、黎花玩,这两年懂了些事,知道他们家里困难,常偷偷接济他们。反正,卫何粗心得很,书房里放的碎银子,隔段时间他自己就忘了。
黎树倒是想学武,学武跑江湖,那可是他的梦。卫无忌偷偷教他,内功心法、刀法、步法,自己学过的,转身就来手把手教他,可是每样东西教过几天他又忘得干干净净,练来练去只剩下一把力气。黎花戳着他脑门说:你这脑壳是木头芯子吧?就这样还想行走江湖?你还是老老实实还是跟黑卵他们耕田放牛去吧!
可是黎树兴头足得很,一听到卫无忌练了新招就想学。
黎花再出来时,梳了头,头上戴了块遮太阳的竹斗笠,手上挽了个竹篮子。
黎家婶说:买两包黑绒线回来。
两个人前后脚走着,走过田坎,走过一条长满杂草的弯弯曲曲的小路。
卫无忌看四周没人,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捏在指头递给黎花。
黎花摊开手掌接过银子,笑着说:上次给的还没花呢。
卫无忌脸红了一下,抓抓头皮说:先收着,收着,反正,反正扔在我爸抽屉里,也是浪费。
黎花说,蒲荠哥,你真好。
卫无忌低头往前走。
黎花在后面说:蒲荠哥,等会我们买油饼子吃去!
卫无忌说好。
路过一株桃树,粉红满枝,黎花把斗笠取了,摘了两朵桃花插在头上,问:蒲荠哥,好看不?
卫无忌说:好看。
黎花什么都好,就是脸有些大,肩膀也太宽。这是朱梅说的。
朱梅还说:女人要么不戴花,要戴就得戴最好的珠花,必须是杭州顺义首饰行出的;戴个杂牌子,那不是美,那是丢人;至于摘朵野花插头上,那是野姑娘东施效颦,笑掉大牙。
黎花说:昨天我哥说他现在的功夫顶得上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了,蒲荠哥,他是吹牛的吧?我说,你要是好手,那蒲荠哥不是得开山立派了?
卫无忌说:我练了快十年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样呢,反正也没跟人比过。我觉得,练武也没什么用,就算练成我爸我妈那样,也不就那样?
黎花说:你自己的爸妈,肯定没觉得怎样,我哥可羡慕!
上了一个坡,眼看就要到大道上了。
黎树忽然喊:哥!
卫无忌一看,黎树正急匆匆小跑过来。
黎树老远说:哎呀!蒲荠!你爸你妈回来了!我刚才在镇上看见他们了。
黎树说:不过,我瞧着不对劲!
一只黑色大鸟掠过天空,不着痕迹。
天阴下来,要下雨。
路上卫无忌担心着,这次他在书房拿的东西可不少,卫何会看出来吧?肯定能看出来的。书架上三瓶,不,四瓶酒,抽屉、袍子、招文袋、藤箱里翻出来的碎银子怕有七、八两了。
卫无忌心想,酒拿给刘师叔,爸不会说什么,银子就说也给刘师叔买酒了,他总不会去问刘师叔最近喝了多少酒吧?
大门开着,门房老李不在。
绕过影壁是一片园子,池塘、假山后面有道月门进内院。
远远听到有人在哭,卫无忌心里一沉。
出事了。
有人哭,肯定是出事了。
差不多庄里所有人都聚在会客厅前的坪地上,管家林叔、门房老李、杂役老徐,长工老刘和王超等等,围了一圈;檐下站着使女阿环、小丽,连厨师老王都来了。
看见卫无忌,他们让开一条缝。
卫无忌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
大师兄李明身上盖了白布,死了。大师兄平常很严肃,功夫最好。卫何说,内力再下几年苦工,不会输给包丁山那几个徒弟。
死了。
李明的爹妈都在庄上做长工,两个人哭天抢地“哇哇”哭得鼻涕直流。几个人打架似的手忙脚乱地拖住了他们,要不是拖住了他们,青石地面都要被拍碎了。
二师兄马勇闭着眼睛躺在担架上,脸色蜡黄,腿上、胸口缠了绷带,绷带上黄一片红一片。马勇他爹坐在地上苦着脸。
三师兄于凯倒没什么事。于凯和卫无忌最好,要是平常,一看见卫无忌,早就扑过来有好多话要说。但他此刻愣愣地蹲着,头都没抬。
卫无忌赶紧往厅里走。
卫何和朱梅都没事。
卫无忌松了口气。
卫何斜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头发有些乱,脸上还带着旅途奔波之色。他正在发呆。卫无忌看得出来,卫何是慌张的,是心里慌张,不是表面慌张。
朱梅瞪着眼睛,提着剑在厅里飞快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在念着什么。朱梅的裙子下摆上沾满了泥巴,要是平时,她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状态。朱梅已经慌张到表面了。
看见卫无忌,她停了下来。
她看了卫无忌一会儿,又看看厅前的众人,叹了口气。她低头将剑入鞘;做为剑客,自然腰带上都有条链子挂着剑鞘。
她问卫无忌:跑哪去了?
没等卫无忌答话,大声喊: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家里别出门!
因为这一声喊,大家都转头望朱梅;有人自觉地往厅里走。
朱梅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这次武林大会,咱们遇到一个仇家,武功还过得去,李明学艺不精,败在他手上,伤重不治死了。李明是替金乌派和明月山庄死的,后事自然要妥善安排;林叔,拿五百两银子给李大哥。今后,李大哥两口儿每月来庄里领十两银子,咱们给李大哥养老送终。
李明的爸妈慢慢停了哭声。
朱梅说:马勇受的是外伤,不碍事,林叔,去叫镇上跌打大夫过来,开几副药吃着。另外,支一百两银子,买点人参、鹿茸补补。
朱梅盯着门房老李说:老李!你来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回去把门关好,别放外人进来!
朱梅退回椅子上坐下,说:都散了吧,明月山庄垮不了!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众人抬的抬,搬的搬,散了。
眼看局势平定下来,卫无忌走到朱梅面前,问:是什么仇家?
朱梅忽然望着厅外不动。
卫无忌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厅外已经站着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他一袭青衣,高高瘦瘦,面无表情。
正是上午他在后山遇见的那个陌生人。
他将长袍下摆轻轻一掀,抬腿迈过台阶,缓缓走进厅来。
卫何“呼”地站起来,抽出腰间的金乌刀。金乌刀跟普通的腰刀不同,非常短,像是一把柴刀,据说当年金乌派创派师祖非常穷,买不起刀,用柴刀一战成名,因此派中后辈就照柴刀的样子改造出这种短刀。因为短,不用挂在腰上,平时捏在手里或插在腰间,倒像是浮浪子弟手中的玩物。
朱梅走到卫何面前低声说:等等。
又对陌生人说:师兄大驾光临,请坐。
她提高声音对厅后喊:阿环,上茶!
陌生人也不客气,走到卫何旁边朱梅对面,一掀长袍下摆坐下。
他对朱梅说:我早就不是你师兄了,你可以叫我张山峰,客气点叫我张兄,不客气的话叫我姓张的,我也不会怪你。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不过底气倒是挺足。卫无忌觉得有这种嗓音的人,肯定是个坏蛋。
朱梅指了指卫无忌说:这是我儿子卫无忌。无忌,叫张伯伯。
卫无忌见这张山峰很拽的样子,心想:什么伯伯?恐怕就是“仇家”,不过出于礼貌和妈妈的吩咐,勉强叫了声:张伯伯。
张山峰点了点头,说:上午我们见过面了。朱女侠,你们这一路走得很慢啊,我前天就到了。
这话听起来倒不像坏蛋。
可是朱梅和卫何都没有理他。
卫何将刀收了起来。
阿环捧了茶过来摆上。
张山峰拿起一碗茶,吹吹热气说:上好的碧螺春!不错,不错。很多年没喝,我都快要忘掉它的味道了。
卫无忌注意到张山峰的手指头又细又长,跟卫无忌的手挺像,卫何老说卫无忌的手不像是练武的,倒像是唱戏的。
张山峰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舔舔嘴唇,抬头四处望。
他边看边说:卫先生混得不错啊,这么大的庄园,这么大的家业……又是将军又是盟主的,这次要不是我砸了场子,这南方七省武林盟主是不在话下了。五年之后,恐怕任你行的位置也是你的,是不是?
卫何靠在椅背上,吹了吹胡子。
厅中正面挂着一块大匾,龙飞凤舞写着“风云一刀”,是武当派掌门空虚道长手笔。
张山峰笑了,说:风云一刀?空虚那个不要脸的就喜欢到处给人题字。
这就有点过份了,卫无忌想:这都不生气,还要得?
卫何猛的一拍桌子,大声说:张山峰!士可杀不可辱!你在武林大会上跟我做对,坏我的事,又将我金乌派掌门打成重伤,这也算了,怪我们自己技不如人。你这般追上门来,口出狂言,到底是想干什么?!
卫无忌从来没见过卫何这样生气,不由得有些害怕;又庆幸不是冲自己发火。
张山峰喝了口茶,眼睛一翻,盯着卫何,说:你真不知道我想干嘛?
卫何重重吐了口气,说:鬼知道你想干嘛!十五年前你跟我比武,我打败了你,江湖比武有输有赢,我一没下毒二没使阴谋诡计,胜得堂堂正正,那也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你销声匿迹十五年,练成了武功,没错,你现在的武功很高,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就算你要找回面子,也该堂堂正正地下战书,定个时间,约了同道见证,一对一的打一场……你这样莫名其妙跑出来,不分是非乱打一气,将好好的武林大会弄得无局而终,然后又一路上跟着我,打死我徒弟,现在又跑到我明月山庄来撒野。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卫何的样子很生气,可是卫无忌听出了,卫何的态度并不是以生气为主。这一点卫无忌很有把握,卫何真正生气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话,往往是脸黑着,闷声不响一耳光就过来了。
张山峰端着茶杯,望着朱梅。
卫无忌隔得近,看见朱梅搁在几上的手抖了一下。
气氛有些尴尬,卫何做出生气的样子,却没有人理他。
朱梅皱着眉头望着地面,低声说:师兄……就算你不认,我们同门学艺十几年,一起长大,你始终是我师兄。
朱梅望向张山峰,说:这十五年,你去了哪里?
张山峰沉默半晌,缓缓说:唉,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张山峰抬着头,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朱梅“咳”了一声,说:师兄,你这一身武功,似乎不是中原武林风格,是从哪里学的?
张山峰说:嘿,这还得感谢卫先生,当年我输了比武,无法在中原武林立足……
朱梅说:无法立足?师兄,你未免太钻牛角尖了,如果比武输了就无法立足,那这江湖上还有人吗?
张山峰脸色沉下来,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朱梅忍不住问:后来呢?
张山峰头一扬:后来,后来我被逼远赴海外,谁知又遇到海啸,也是我命不该绝,落海漂到了蓬莱仙山,遇到了南海神尼,她老人家看我可怜,收了我做徒弟。
朱梅睁大眼睛说:南海神尼?难道世上真有这号人?
卫无忌站着听他们说了半天,见他们不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聊的又都是些琐碎事情,觉得很没意思,将重心从左脚换右脚右脚又换左脚,扭来扭去。
朱梅看见了,朝他挥挥手说:无忌,去叫林叔安排宴席,今晚我师兄在这过夜。
卫无忌赶紧退出厅去。
走出议事厅,撞见林叔正躬身站在门后。
卫无忌说:林叔,安排宴席。
林叔慌慌张张地点点头走了。
卫无忌走到后面厢房找于凯。
厢房里挤了一屋子人,于凯指手画脚说着什么,卫无忌推门进去,他们吓了一跳,望着卫无忌,立刻安静下来。
卫无忌说:于凯,现在厅上那个人是不是你们遇到的仇家?
于凯说:是啊,就是他,我们正在这说呢,这人胆子挺大,居然敢杀上门来。
卫无忌说:我看他也不怎么厉害。
于凯忙摆手,说:厉害啊!真的厉害。大师兄只出了一招就被他打伤了。二师兄没碰到他身子,就被震飞了。还有,武当派七宝道长,少林派达摩堂玄净大师,还有咱们金乌派掌门包先生,都在他手下走不了三招。
卫无忌问:真这么厉害?
于凯说:真的!我完全没看到他怎么出招的。师父说,当世第一高手昆仑剑圣,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卫无忌听过昆仑剑圣的名号,听说他的昆仑剑法从未有人能抵挡三招,不过他隐居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上出手了。
卫无忌问:他怎么打死大师兄的?
于凯说:这个说来话长。那是武林大会最后一天。师父接任南方七省武林盟主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只差一个公开决选了,那不就是走个过场?海沙派和地趟门出两个人来挑战,大师兄就能解决,眼看就要成了,忽然张山峰出来了,说是什么南海派的,江湖上根本没这一派,他说是新立的派,派中只有他一个人。
卫无忌说:可是我刚才听他们说,他是我妈的师兄呢。
于凯说:可不是嘛!十五年前他和你妈合称“华山双剑”。
于凯看看门外,小声说:咱们背后悄悄说就得了,千万别让你妈听到,这张山峰啊,跟你妈关系不一般,我看他这次是来……
林叔在一旁说:我听说后院刘师叔就是被这张山峰打伤的,武功尽废。
林叔安排好厨房就过来了。
于凯眼珠子放光,说:对了!嘿,有好戏看了。林叔,你赶紧把刘师叔叫过来。
宴席在后面花厅摆好。
卫何低头走到主位坐下,朱梅招呼张山峰说:师兄,咱们今天不谈江湖事,喝两杯,叙叙旧。
卫何给张山峰倒了一杯酒。
张山峰说:不谈江湖事?恐怕江湖事会找上门呐。
卫何尴尬地笑了笑,说:张兄,请满饮此杯。咱们当年有些小小仇怨,不过早就过去了,既然过去了,咱们不能老想着呀?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好朋友,
张山峰拿起酒杯端详,说:酒里会不会有毒呢?
卫何说:我卫何行得正走得直,怎么会用毒?
张山峰点点头说:说的也是。
举杯就要饮下。
这时刘师叔急匆匆进来,提了把刀。一堆人跟着,躲在花厅外面。
刘师叔喊:张山峰,果然是你!你还有胆来!?
张山峰放下酒杯,缓缓说:刘华,你好啊。
刘师叔大吼一声,一刀砍去。
张山峰斜眼一瞥,也不起身,等刀砍到头上,伸指轻轻一弹,“当”一声,刀飞到屋檐上去了,刘师叔后退两步,怔在当场。
虽然刘师叔内力全失,但张山峰只用一根手指就击败他,还是太令人吃惊。
刘师叔看看卫何,卫何冲他使劲眨眼睛。
张山峰站起,拿起他的那杯酒,慢慢走到刘师叔面前,态度非常诚恳地说:刘华兄,当年我打伤你,伤了你的经脉,但是随即被你卫师兄打得口吐鲜血远走海外,是非恩怨原本扯平,何况现在事情又过了这么多年,刘兄,我敬你一杯酒,咱们一笔勾销吧。
刘师叔迟疑片刻,看张山峰很有诚意的样子,于是接过酒杯,说:既然你这样说,我要是再记仇倒显得小气了。也罢,一笔勾销吧。
卫何站起来说:慢!师兄,这杯酒是我敬张先生的,我另外倒一杯给你。
张山峰冷笑一声,跨上一步,一把抓住在刘师叔檀中穴,刘师叔张大嘴巴动弹不得,张山峰抬手将酒杯往刘师叔嘴里一倒。
就这一步、一抓、一倒,包含了上乘轻功以及极高明的擒拿手法,就算武功比刘师叔再高十倍也是无法避开的。
很快,刘师叔“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七窍流血。
张山峰叹道:好厉害的断肠散!卫先生,你这是何苦呢?
卫何低头不语。
张山峰说:事已至此,也无须再假斯文了。
张山峰转头对林叔说:林叔,庄里的人都来了吗?
林叔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望向卫何,卫何没有理他。
林叔只好答道:除了厨房几个人,都齐了。
张山峰说:嗯,好!我有件事要宣布,你们都听好。从明天起,明月山庄就没了。
众人一愣。
张山峰说:明天起,明月山庄改个名,叫南海山庄。我南海派就在这儿开门收徒扬名立万了!
卫何惊得站起来。
卫何隔着餐桌颤抖地指着张山峰说:你你……我好心请你吃饭,你******,你想干什么?
张山峰走到他身边坐下,说:这个主位今天就让你最后坐一次,你要是缺饭,明天我请回你,就在这个地方。
卫何拔出刀指着张山峰说:张山峰,你逼人太甚,你你你,拔刀吧!
张山峰双手一摊,说:我不用兵刃。再说了,对付你这破绽百出的金乌刀,也无需兵刃。
卫何气急,一刀斜砍而去,张山峰仍是坐着,只是往后一仰,卫何一刀将餐桌砍翻,碟子、杯子、瓶子“叮铃哐啷”摔了一地。
卫何收刀跳后避开溅落的杯盘酒水。
再一看,见张山峰仍坐着不起身,那是小看自己,气得脸都紫了。
卫何说:你不起身?
张山峰呵呵一笑,说,我起身就算输。
卫何说:好!你说话算数?
张山峰说:这里这么多人都是见证。
卫何说一句:你要作死,怪不得我。
凝神一招“日出融雪”横扫过去,不比第一刀只是逼张山峰还手留有余地,这是金乌刀法第六十三式,一刀递出有十六种变化,封住全身上下,卫何使出十成内力,刀风破空“撕撕”作响。
顿时花厅里布满白花花的刀影寒气逼人。
张山峰喊一声:这招还不错!
众人只见张山峰仍是坐在椅子上,却“蓬”的一声,连人带椅笔直腾空而起,跃在空中。
卫何一招使空,后退一步,紧跟着一招“举火燎天”,连续几刀望空砍去,这是金乌刀法第二十二式,专对付空中敌手的。
张山峰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又是坐着,眼看就要连人带椅被劈成两半。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