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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殿泽见她满面怯懦,眼神间便有些失望,这种事对他来说本是闲事,他也不想管,“奴性不改。”丢下这几字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宫。

“你,你不是说少主不在吗?”身后,尚云回过神来,指着那丫鬟痛骂。

惜翎置若罔闻,她呆立在廊檐下,想起殿泽方才所说的奴性不改,心里一阵难受一阵酸涩。

李妃娘娘的骨灰已经被收放起来,那间屋子,再度成了五月盟的禁地,也成了玄衅心里永远的病痛。老太君在园内静养,关于那晚的事,所有知晓同不知晓的人都没有再提及过一句。再大的伤痛,在经历了时间的消磨后,总会慢慢淡去。

守在死牢外的侍卫见到玄衅,皆是一怔,“属下见过王爷。”

他屈尊来此,令那些看守犯人的狱卒均大惊失色,同时,心里也涌上一股不祥,“参见王爷。”

玄衅什么都没有说,任由脏污潮湿的水浸透那高贵的长靴,这里空气窒闷环境恶劣,先前,他都没有考虑到。脚底下传来踩踏的声音,令跟在后头的狱卒越发不安,“王爷,您屈尊来此,可是要找何人?”

“前几日老太君令人送进来的那名女子,如今被关押何处?”玄衅目视前方,似乎并未看见汐奚的身影。

那几人面色相觑,推搡着无人应答。玄衅高大的身子站在廊子里面,越发显得这死牢内拥挤暗沉不少,“人呢?”

男子的语气,隐隐有些不悦,一名狱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得上前,“回禀王爷,那主子送来几日后……今天,今天一早已经下葬。”

玄衅犹在张望的视线突然凝住,他蓦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狱卒们吓得齐齐跪地,头也不敢抬,“汐主子在牢中暴毙,昨日属下想去埋葬,恰好遇到王爷,您说,您说……给她备一副棺木。”

玄衅这才记起昨日那一幕,他心口一阵绞痛,阖上双目的间隙,右手抓住身侧囚柱,“你确定,那人是汐主子?”

狱卒不敢提起先前的用刑,忙不迭点头,“属下确定。”

“暴毙?”玄衅剑眉拢起,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既然是暴毙,为何不报上来?”

“王爷饶命,”狱卒低着头回话,“属下心想送入死牢的人,便按照死牢内的规矩办,是属下没有考虑周全,王爷饶命。”

“规矩。”玄衅一脚将身前之人踢倒在地,再一细想,总觉有些不对劲,“尸首埋在哪?”

“回王爷,埋在乱葬岗。”

玄衅蹙起的眉头久久没有松缓,心中的痛来不及散开,他一掌重击于桌面,高声喝道,“快去将那棺木取回来!”

众人均是一惊,却不得已,只得派了先前的几人去。

玄衅盯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囚牢,那里面,稻草上还残留着血渍斑斑,血腥的味道直冲脑门,令人晕眩不已。

大掌紧张地握住桌沿,因用力,那粗糙的木头发出吱呀声,玄衅的另一手撑着前额,狱卒们偷偷抬起眼,只看见他那紧抿起的双唇在微微颤抖,谁也摸不透这王爷心中在想些什么。

若那棺木内,果真有汐奚的尸首……

玄衅五指紧握,睁开的眸子忽明忽暗,他不会接受那样的事实,此时的心,乱成一团,他也想不出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逃避。

很明显,老太君越过他下了指令,玄衅面露懊恼,张开的手掌在额前用力敲了几下,若果真是天人永隔……

他闭着双眼,极力隐忍的忧伤却还是透露出来,狱卒们各个缩着双肩,不敢说一句话。

过了许久,外头才传来焦急匆忙的脚步声,先前那几人空手而归,脸色已经吓得变成一片灰白,还未走到跟前,就已经跪了下去,“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玄衅抬起头来,俊目闪过焦虑,“人呢?”

跪在前头的狱卒吓得眼泪直流,面色惊恐不安,指着远处一个劲喊道,“尸,尸首没了……”

“什么?”另外几名狱卒个个惨白了脸。

玄衅放下双手,正色问道,“那棺木可有被挖开?”

“对对,属下赶到的时候,那棺材已经被挖开,里面的人,也已经不翼而飞。”狱卒声音发抖,两个腿差点就跪不住。

他心里先是一松,继而,是更为紧张的抽搐,“如此说来,外面早就有人接应好了。”

狱卒们闻言,均倒抽口冷气,提心吊胆,这么说来,是他们自己将汐奚送出了五月盟。

玄衅俊脸阴鸷,牢内昏暗的光线更衬得那一双眼睛形同鬼魅,他想起景瑟临死前所说的话来,汐奚偷得明珠,是为了三王爷。

五月盟内,应该不会有人有这胆子去帮助汐奚,唯一的可能,接应对方的是园外之人。

垂在身侧的大掌紧握起,好一招暗度陈仓!

玄衅睨着那间牢房,微风轻拂下,那头妖冶的银丝便飞扬而起,顺着颊侧服帖地盘旋,如今,任是春风柔情,都化不去男子眼中的的杀气重重。

换了一身衣衫后,汐奚先用那些银子买了些干粮,回首望去,依稀能辨出远处五月盟的影子。迎风而立,细碎的雨丝打在脸上竟有些痛的感觉,她用力睁大双眼,雨水刺入眼中的涩然,已经浑然不觉。她逃出来的事定瞒不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满街就会贴满告示。汐奚抬头望向上空,一片阴霾过后,可还有碧海蓝天?

这种情势之下,已经逼得她不得不走,她将包袱往肩上拉了拉,回首的眼眸,带着朦胧的湿意,或许,她早该离开的。

五月盟内不再平静如初,这一消息也不胫而走,惜翎双手合十,默默自念,一张小脸也欣喜不已。

只要汐奚能逃出去,不管她受到尚云多么刁难的苛责,仿佛都比之前容易承受了。她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双腿轻晃,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象,脑袋轻扬起,面上忽地拢起一层阴影,下意识地睁目,在看见身后男子之时,她瞳仁咻地圆睁,忙起身行礼,“妾身见过少主。”

“这样明显的举动,也不怕王爷第一个怀疑到你头上。”殿泽目视前方,面无神色说道。

惜翎垂下的脑袋轻抬起,面色变得小心,却仍旧掩饰不住眸中的激动,“汐奚能够顺利逃出去,我,我一时开心……”

“什么时候都不要把你最真实的一面透露在别人面前,终有一天,会成为自己致命的把柄。”殿泽语气疏离,淡漠说道。

“多谢少主提醒。”惜翎对他冷漠的语气并未感觉到有何不悦,相反,心中却升腾起一股淡淡的甜馨。

汐奚茫然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哪儿都是热闹熙攘的声音,她忍不住驻足,环顾四侧,却实在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停下脚的地方来。顺着绵绵细雨走出城去,纤瘦的背影被逐渐淹没于青烟萦绕的皇城,徒留一抹感伤。

身上的银子很快便用完,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汐奚双腿像是灌了铅般举步维艰,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走过一片林子,她刻意避开官道,远远望去,人烟稀少,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火燃起来。汐奚快步走过去,恰好看见一名老妇从河边提了水回来,见到她,对方将手中动作放下来,“姑娘,这天都黑了,你这是去哪啊?”

“我……”菱唇轻启,汐奚这才发觉自己不知该往何处,“大娘,我想讨碗水喝,可以吗?”

“当然可以,快进来吧。”老妇将水桶拎进屋内,这是一件并不宽敞的茅草屋,里面摆着一张桌子和几个木柜,老妇招呼汐奚坐下来,倒了杯热水递到她面前,“一个女孩子家赶夜路,不方便得很,要是不嫌弃大娘这简陋,你就住一晚吧。”

汐奚闻言,面露感激,连忙道谢,“多谢大娘。”

“还没吃饭吧,”老妇面容慈祥,起身到另一间屋内端来一碗薄粥,“我这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两手端着那碗粥,整个手心都是暖融融的,汐奚也实在是饿坏了,几口热粥下肚,整个人明显感觉到舒服不少,“大娘,您是一个人住在这吗?”

“可不是嘛,”老妇取来阵线,将一件衣衫缝缝补补,“老头子去得早,唯一的儿子也在一场战乱中死了,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个。”

汐奚听着她的话,顿觉一阵倦意袭来,她放下碗,那老妇见状,关切问道,“姑娘,你是累了吧,我带你去歇息吧?”

她刚要应答,却头重脚轻,身子软绵绵趴在了桌上,老妇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汐奚四肢无力,朦胧中,仿佛听到了说话声,“快,抓紧时间,这样的模样准能卖个好价钱。”身子被腾空抱起来,她头一歪,陷入昏迷。

醒来的时候,鼻翼间都是浓郁的胭脂味道,汐奚睁开双眼,顶上,是曼妙的红色纱幔,她挣扎下,却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绑着,原先的衣物不知何时被换去,只着一袭同样为大红色的寝衣,汐奚蓦然起身,环顾四侧,外面传来阵阵莺莺燕燕,她小脸一阵煞白,想起了那名老妇先前所给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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