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钱莱,有钱的钱,蓬莱仙岛的莱,我今年十八岁。
我是在我八岁时才有的这个名字,在这之前我那混蛋老爹一直狗蛋、狗蛋的叫我。
每天清晨,老爹都会像摇筛子般疯狂的把我摇醒,“狗蛋,快起床啦!再不起来好地段就要被人给占没啦!”
每当他在街中心中表演完一段武艺,他会在暗中狠狠的踢我腿肚子,“狗蛋,还不快拿起铜锣去要打赏?待会观众老爷们可都要走光啦!”
每当我问起我老娘是谁的时候,他会仰面望天,用手指揩一揩并没有眼泪的眼角,惆怅的说道:“狗蛋啊,那年我十八岁,家乡发起大洪水,等洪水退去的时候,岸边的枯树丫子挡下来一个大木盆,而又刚好被路过的我看见......”
狗蛋!狗蛋!狗蛋!
每天无数次的重复就像唐僧的紧箍咒一样,让我痛恨,让我厌烦!
在我八岁生日那天,我自觉八岁不小了,也算个小大人了,应该有争取自己权益的资格了,我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老爹,我都八岁了,也该有个大名了!”
“你不是一直都有的么?”他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我的小脸憋得通红,“狗蛋这个名字也能算是大名么?”
他眉毛一挑,“怎么不算了?我可是一直把它当做你的大名来着。”
我终于忍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也能算大名?这就是那种人家随意给取的小名!大名至少也得跟你姓吧!”
“你......想跟我姓?”他脸色莫名的变幻起来。
“我是你儿子,你说呢?”我义愤填膺的瞟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这日子已经过得够操蛋了!这名字上你就不能让我顺心点么?”
“你觉得这日子很操蛋?”他晃了晃神,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我,“你难道不觉得这日子很快乐很自在么?”
“快乐个毛球!”我憋了八年的怒气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每天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居无定所,四处流浪,这难道很快乐么?”
他蠕了蠕嘴,终究没说出什么,推开门,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我心中一沉,知道自己说过得头了,我想要跑出去补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一夜,他蹲在外面看了一整夜的月亮,那一夜,我躺在床上盯了一整夜的房梁。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第二天早晨,他轻轻地把我摇醒。
“起来了,起来了。”他在我耳畔轻轻地呼唤。
“喔,要去占地方了么?”我睁开有些酸麻的眼皮,望着他那与平时别无二致的脸,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看来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他不提起,我也十分明智的选择了忘却,昨天晚上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平时总是嬉笑的他的脸色变成那副模样,我现在是真的不敢再去点火了。
“不不不,你先坐好。”他把直欲起身的我一把给摁了下去,满是认真的说道:“昨天我想了一晚上,给你想了一个大名。”
“给我想了一个大名?”我顿时有些激动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等了八年的东西!
他望了望我,有些揶揄的说道:“就叫钱来如何?你不是觉得日子不够顺心么?钱来,钱来,这钱来了,日子自然也就顺心了。”
“那怎么行?”我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声音一下子降低了八度。
“其实......这日子过得还行啦!至少没饿着......”我舌头打了结似的想把昨晚的事情解释清楚,没想到却越理越乱,“哎呀!总之,昨天晚上,我就是在胡咧咧,你别放在心上......”
“不过,钱来这个名字是不行的,”我强硬的补充道,“这么市侩的名字,我以后还怎么找媳妇?”
“哈哈哈.......你个小鬼头,现在就想着娶媳妇了咧?”他摸摸我的头欢快的大笑着,“你放心,不是来去的来,是蓬莱的莱。”
钱莱?那还行,我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的笑脸突然一收,说道:“你现在快去拾掇拾掇,我们等下就要离开了。”
“这就要走了?”我感到非常惊讶,这地方我们刚来三天,而且生意也不错。
他轻叹一声,“是啊,走咯!”
“那我们去哪儿?”
他有些神色复杂,“去一个......钱多的蓬莱仙岛啊......”
......
我们就这样向着东南方向一路前行,越是向前走,越是人烟稀少。
大概在林子里穿梭了两个月,就当我以为自己就要变成一个野人的时候,他站在巍峨的山巅上往前一指,“瞧,我们到了!”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撞入眼球的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我心中顿时感到震撼无比,很难想象在如此偏远的地方会有这么大的一座城,就像在沙漠中心突兀出现的绿洲,让人觉得不切实际。
他轻一声,拍了拍我的后背,道:“我们走吧。”
钱孙李城
站在城门口,看着门楼上这四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我不禁啧啧称奇,这名字,还真是够简单粗暴啊!
老爹在与守卫们交涉,不一会而,他向我招招手。
“搞定了?”
老爹神色淡淡,“嗯,我们走吧!”
我们沿着街道往前走,街道上车水马龙,叫卖声突破天际,又往前走了一段,我们在一座巨大的宅子面前停了下来。
宅子红粉鎏金,富丽堂皇,宽而厚重的大门紧闭,令人望而生畏,门口两尊丈高的墨玉狮子,恶形恶状,活灵活现,不断向外宣示着主人家的富贵与霸气。
“钱宅?”盯着门匾上大字,我心中的八卦之火瞬间暴起,老爹也是姓钱的,这宅子也姓钱,莫非老爹是人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如今找他负责来了?
“喂喂喂!臭要饭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要要饭也滚远点,别污了主人家的地界!”
门口两个小厮神色倨傲,那个年轻一点的满脸嫌恶的朝着我们大喝。
老爹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他淡然道:“你进去告诉钱阳国,就说钱阳扬回来了。”
年轻小厮听了立马就跳脚了,就好似受到了极大地侮辱,“唉我说你个死要饭的,你以为你姓个钱就能乱攀亲戚了?这是你能攀得上的?你还敢直呼大老爷的的大名,那是你能叫的?我看你这是在找死!”
他撸起袖管就准备来暴力驱逐我们,刚要动手,那个年长一点的小厮却一把把他给拽住了。
他弓着身子走到我们面前细细打量,看了一气,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您是钱阳扬钱老爷?那个十六岁就离家出走了的三老爷?”
十六岁?离家出走?
听到这两个关键之词,我的八卦之火更甚了,莫非是棒打鸳鸯未婚先孕再加逃婚私奔的狗血三部曲?
年轻小厮僵立当场,满眼都是惊人的恫怕。
老爹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年老小厮神情瞬间激动了起来,他颤声道:“三老爷且在此稍后,我这就去禀告大老爷!”深鞠一躬,他连奔带跑的就往里冲了进去,只留下那个年轻的小厮满头大汗的在那里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大门轰然打开,就见着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奔抢了出来。
“三弟!三弟。”中年男子跑到老爹面前,表情夸张,涕泗横流,“还真是你啊!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呐?也不来个信,可当心死我啦!”
老爹站在中年男子面前,一时之间竟然如孩子般手足无措起来。
我好奇的打量着中年人,一看见他的脸,我就忍不住想要笑,这就是钱阳国?我的大伯?就这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与他的名字还真是相配额!
“这是你的.....孩子?”大伯把头转向了我,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老爹点点头,“对,他叫钱莱,蓬莱的莱。”
大伯表情一僵,又马上挤出来一脸笑容来,他举起手刚准备摸着我的头客套的夸几句,一声不阴不阳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说老三,你还敢回来?自己与父亲斗气不过就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了也不来个信报个平安,结婚生子也不通知家里一声,这些个也就罢了,甚至连他老人家走的时候你都不回来看上一眼,你这还真是够孝顺的啊!”
我斜着身子朝大伯身后望去,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大票人,而刚才发声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身形瘦削的八字胡。
八字胡话音一落,刚刚还热烈无比的气氛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我说老二,老三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你这是又想把他逼走么?”大伯有些气恼,他瞪了二伯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以前那些破事谁也别再提了,谁要是再提,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八字胡心气不平的冷哼一声,算是作了回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老爹在我旁边轻声说道:“那是你二伯,钱阳龙。”
咳咳咳......
我使劲的掴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这家人取名字可真是够奇葩的啊,阳龙阳龙,他怎么不叫龙阳呢?再配上他那瘦削的身材和那亮眼的八字胡,嗯,还真是怎么看怎么猥琐!
“大伯好!二伯好!”我乖孩子般腼腆的朝着二人鞠了一躬,“我叫钱莱,蓬莱的莱,我今年八岁啦!”
大伯立即喜笑颜开的摸着我的头,“哎哟,这孩子可真乖巧!”二伯那张铁臭的脸也终于稍微缓和了些,大伯指着门口处向我笑道:“瞧,那是你的兄弟姐妹们,你们以后就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可要相亲相爱哟!”
我定眼一瞧,两男一女三个小娃儿正躲在两个贵妇人身后好奇的往这张望着。
“嘁,没意思!”小女娃儿瘪着嘴巴,看得出她有些失望,“我去练琴去了!”她吐了吐舌头,头也不回的向里走去。
红衣美妇神情有些尴尬,她朝着这边歉意的福了福身,“宝宝被我给宠坏了,有些失礼了,还请三叔见谅。”她又推了推他旁边的少年,“羽儿,还不去见见你钱莱弟弟,你们以后就是亲兄弟了,知道么?”
这女娃......莫非叫钱宝宝?我掩面无语,我心里有些原谅我老爹了!看来这把小名当大名用,是这一家族的传统啊!
少年信步走了过来,满面都是敦纯的笑意,“莱弟,我叫钱羽,痴长你两岁,也就蒙你叫声大哥啦!刚才我妹妹失礼了,还请莱第不要意怪!”
他又拍了拍胸脯大声保证道:“就像我娘说的,以后咱就是亲兄弟,要是有任何困难,你要记得,你还有大哥我呢!”
我笑着还了一礼,“大哥客气了!”
花衣美妇眼睛瞪了瞪,她身后的男娃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我叫钱季,算是你二哥吧。”少年神色不耐,眸子里更是透出毫不遮掩的轻视。
“二哥好!”我同样朝着他行了一礼,看着身前的这帮神色各异的人,我心中暗暗摇头,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