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茫茫,自当离别总无情,古行空也不知道昨夜喝下多少美酒,醉醒之后发觉身旁没有柳眉风的身影。古行空诧异他居然不辞而别,气道:“这个柳眉风连个招呼也不打。”随后又想就是给自己打招呼,也留不下他,反而徒增伤悲,索性如此甚好。
古行空起身欲走,此刻他穷光蛋一个,待在望湖楼这种高档的地方,只怕到时候脱光衣服也抵不了债。离开之际,忽听见地上“叮当”一声,古行空低着头应声一看,只见地上掉着数十块金元宝。这猝不及防的财宝让古行空瞠目结舌,他的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绝不会是他的。答案显而易见,是柳眉风留下的,古行空很快地猜出来了,只不过他不解柳眉风为什么要给他留下这些金元宝?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见楼下有老者声音朗声喝道:“古行空在哪里?一日之期已经到了,三百两银子莫非还想抵赖,叫他出来!”古行空听见声音,这才回想起昨日赌注,自责抱怨道:“我当真糊涂,怎么把这件大事疏忽了,到时候定会被那个李老板羞怒一番。”
果不其然,一眨眼的功夫,李老板及身后几个手持棍棒的随从蜂拥而至,一见到古行空当即挤眉弄眼,仿佛是在警告古行空若是今日再交不上钱,他们的棍杖就要打在古行空身上。李老板不打算给古行空任何说话的机会,一见到古行空直接劈头盖脸地大声囔道:“钱?不要告诉我,你在望湖楼喝了一夜的花酒没有钱还我的赌债。”
古行空掂了掂手中布囊的金元宝,心中有了定数,悠然地指了指身旁的一个空位,说道:“李老板,有话好好说,我古行空说出去的话从来没有收回过,区区三百两银子我还从来没有眨眼过。”他说话向来自大,如今看见催债,若是没有柳眉风留下来的金元宝,他还真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如今想来柳眉风留下这些财宝看来是早有打算,莫非昨天的经历被他看在眼中,想到这里古行空呵呵一笑,自言自语说道:“这柳眉风当真越来越古怪了!”
“是嘛!我倒想瞧瞧古大少爷是如何凭空拿出这些银子出来!”李老板不以为意地说道,但是这句话暗藏嘲讽之意,尤其说到“古大少爷”时,不屑地瞥了一眼古行空。
“要我拿出三百两容易,只是昨天的承诺,李老板应该没有忘记吧!”古行空示意店小二取来一坛好酒过来。
那李老板见状,笑着说道:“自然没有忘记,赌注照旧,还望昨日有幸参与这件事的朋友出来做一个见证。”
“昨日之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就让我来做这个见证!”众人惊奇地回过头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纵声寻去,只听见轻声嘤笑,盈盈步伐声传了过来。古行空心头一楞,立马会心一笑,只见少女身袭一件碧衫,白洁的肌肤,妙曼的身姿在碧衫映衬之下更加娇媚,点缀的梅花唇妆让这位少女多了几分妩媚。看到这里,古行空破天荒地将手中的酒坛举在半空,而不是一饮而尽,他的目光齐聚在这位少女身上,衣衫飘动,手中摇着一把少年才子的水墨丹青折扇,笔迹新痕像是刚刚添加上去的,俊飒的投足让这位少女秀美身上多了几分少有的英气。
原来这位少女不是旁人,而是沈梦君,昨日她女扮男装示人,举手投足之间将一个少年豪气模仿地惟妙惟肖,虽然露出不少破绽,但是也骗了不少看官。如今换了女装,加上精致的装扮,让古行空一眼望过去恍如隔世,认不出来。若不是早先沈梦君说了一句话,让古行空听见了声音,他真的一时之间分辨不出。
沈梦君见到众人错愕的神情,心中满心欢喜,轻步来到古行空身旁,见到古行空手中捧着一坛老酒,她识趣潇洒地饮了一口,那酒柱如同长虹瀑布一般灌入沈梦君口中,一口即毕,沈梦君拂着衣袖轻轻一拭,望向古行空。
李老板见到如今绝妙的女子向着古行空这边,无形之中将身旁的一些人引到古行空身后,反倒形成了一种气势的落差。他指着沈梦君喝道:“你是何人?废话少说,拖拖拉拉,莫非是去搬救兵?”
沈梦君哼了一声,叫道:“我的闺名还轮不到你来请教,不过说实话,我倒想瞧瞧李老板如此高寿的年纪认一个弱冠少年,这种怪谈好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撞见的。”
古行空见到沈梦君替自己辩论,心中感激不尽,嘴上却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手说道:“既然沈小姐如此雅兴,在下自然不会让你失望!”李老板听见这话眉毛一竖,倒想火烧眉毛一般,只见古行空随手打开深色布袋,哗啦一声数十块金元宝齐整堆在饭桌上。
众人见状,心中一惊,这数十块金元宝少说也有数千两银子,还上三百两欠债还绰绰有余,那李老板仿佛川戏变脸一般,一眨眼的功夫,脸色俨然变成老实巴交的生意人。
古行空挥手捡起三锭金元宝,横空一掷,众人一惊,莫非他打算豪赠千金?再看时,三锭金元宝不偏不倚坐落在李老板的冠帽之上,李老板心里一惊,那三锭金元宝哐当一声砸在自己的脚趾之上,疼得李老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古行空笑道:“听闻李老板向来言出必行,该你遵守承诺了!”
“是啊是啊,李老板脸色如此痛苦,该不会是想拖拖拉拉,等救兵过来吧!”沈梦君的这句嘲讽算是礼尚往来,回馈给他。
李老板心中大急,想他年逾半百,居然要认一个毛头小子祖宗,若是真的让他得逞,从今往后赌铺掌柜的面子往哪搁?望着众人咄咄相逼,他踉踉跄跄后退,刚要奔下楼梯,忽然只觉得眼前一晃,砰地一声,撞着一个消瘦中年的身上,那中年男子情急之下几乎跌倒滚下楼梯。
沈梦君见状失声叫道:“爹!”
古行空听见沈梦君惊呼,顺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沈一鸣仰天即将摔下去的一刹那拉了回来,终将他扶稳站好。古行空细眼瞧了瞧这位中年男子,心道:原来苏州的巡抚大人就是沈梦君的父亲。
李老板自然认识沈一鸣,惊喝一声:“沈大人,小人毛手毛脚,无意冒犯啊!”沈一鸣身旁的护卫厉声喝道:“你这奴才天大的胆子,若是巡抚大人出了一点状况,你的脑袋……”
“算了,让他走吧!”沈一鸣扬了扬手,示意李老板离开。
李老板得了释令,自然不敢久留,灰溜溜地奔下楼去,在拐角处一个失神滚了下来,古行空本来打算想喝止他叫自己一声祖宗,但是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也算是小惩大诫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相信这腿伤没有三个月出不了门了。
沈一鸣没有像众人一样取笑李老板,望了望古行空与沈梦君的关系,说道“多谢这位侠士仗义相救,梦君,这位是你的朋友?”
沈梦君笑道:“爹,他叫古行空,昨日认识的!”沈一鸣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古侠士身怀绝技,我本不应该过问,只是想不到适才你出手不凡,只是为何这么一副打扮!”
古行空笑了笑说道:“沈大人抬举了,身怀绝技谈不上,出手不凡更谈不上,这金元宝只是一个朋友相赠,小乞丐就是我的真实面目。”沈一鸣若有所思,没有说话,这时一个身穿军甲的将士冲了过来,附身在沈一鸣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沈一鸣脸色凝聚起来,望着古行空假笑说道:“小可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梦君,你留着这里陪着古侠士就可以了,明日还请古侠士允否有空来寒舍添酒一杯。”
“饮酒是在下平生所好,多谢沈大人邀请!”
“那在下告辞!”沈一鸣点了点头,踱步走下楼梯。
沈梦君本来打算想跟着过去的,只是有一些事情请教古行空,随后想想作罢。古行空并没有隐瞒,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沈梦君,随后还留下数十块金元宝。
沈梦君怅然若失,二者没有多说,各自分手,离开之前沈梦君特意古行空明日出席沈府之宴必须得体,只是古行空不以为意,二人话不投机只能各行其道。出了望湖楼,只见大街上老百姓纷纷攘攘奔街走巷,不少身穿甲胄的将士朗声笑语地走来走去,沈梦君只觉得奇怪,询问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被抓去征兵的壮丁,后来沈一鸣求情上奏,他们这才从军营里面全部释放出来。而且不少老百姓称喜的是,护城河征集壮丁一事取消了,此刻正在修缮河池的是苏州,应天两府的罪犯,沈一鸣特赦他们将功折罪。只是这些罪犯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称雄称霸的大盗地痞之徒,适才就发生一起暴动,沈一鸣听见消息之后立即奔了过去。
沈梦君担心沈一鸣安危,但是一想到他的贤政治世遍及苏州内外,心中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