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陆振和柳常鸣正欲攻上第二招的时刻,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边走边拍掌,一个劲地叫好。
且看这是个什么人,只见一穿着蓝色布料的大褂,身形较矮,大褂直拖地下,犹如将这个人遮住一般。
进来的这个人比锦衣卫里每个人都要矮上一截,就连刚才被踢出门外的那个锦衣卫都要矮上几寸,上身披着一件蓑衣,下面还在滴水,头戴斗笠,却一滴水都未沾上,可见此人的轻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柳常鸣临敌瞥见时眼睛发直,世间竟有如此罕见之事。
细看这男子年纪约莫三十出头,摘下斗笠脸色蜡黄,好似油灯照脸,看似弱不禁风,实者你看他手中的刀,便隐隐觉得此人并非寻常之人。
且看那陆振一看到那男子踏步而来,便放下手中的绣春刀,心道:“他怎么来了?我与他素来不和,今日之事若他来搅局,恐怕这件事我也不知如何处理,素闻杜铭与徐之晦交易非浅,那杜铭又是皇上的亲信。如今他仗着杜铭撑腰,莫非此事是杜铭让他来的?我且探探虚实,不过他是一条老狐狸了,恐怕未必会告诉我真相。”
想到这里,那陆振陷入两难,眼看手下的弟兄有些不服气,若是今日这件事办砸了,恐怕传出去就是一个笑柄。于是他变换一种脸色,呵呵笑道:“王二哥,今日如此有缘,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不知你是出来查案还是缉凶?”
那叫“王二哥”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道:“都有,我查的南京徐家的案子,缉的当然徐家的人。”
陆振心里舒了一口气,兀自便感觉不妙,心想:不对,这徐之晦便是南京人士,果真如此,他今天就是冲着徐之晦来的。既然如此这件事就难办了,此人脾气犟,肯定不听我的奉劝。多了他这个犟驴插手,这件事就难办多了,倘若真的交手,柳常鸣这个臭小子只怕会站在他这一边。我锦衣卫人多势众,但都是鼠虫之辈,刚才和柳常鸣试了一招,平分秋色,也占不到便宜,如今又多了一个王鹿青。好在对面已经有两个人受伤,若是苗符和下面的弟兄可以牵制住王鹿青,这件事就好办多了。杜铭那老狐狸我不敢得罪,这王鹿青是杜铭的门生,说到底也是芸娘的义兄,待会若真的伤到了他,我大可将这件事推卸在苗符身上,芸娘自然也不能生我的气。
那陆振兀自思考过后,嘴角露出狡黠一笑,说道:“你我二人都是为朝廷办事,既然王二哥执意插手这件事,那我只好得罪了!”
陆振冲苗符使了一个眼色,话毕刀至,第一招使的就是崆峒派的“神猿攀岩”,这一招关键也在于脚下,只见那陆振踮起脚尖,飞速向柳常鸣冲来,那柳常鸣也不是等闲之辈,东摇西转,一个箭步摆脱攻击,第一招轻松化解了。
陆振一个心惊,陈三娘见柳常鸣化险为夷,一旁看着忙叫好,心道:这陆振虽是武功了得,却甘为鹰犬之奴,出手又如此心狠手辣,招招逼人,刚才师兄虽然及时避开,但也吃了不少苦头,待会若是师兄不济,我且上去助阵。
这时,陈三娘正观看他二人的争斗激烈时刻,那苗符掏出三枚梅花针向陈三娘袭击过来,那王鹿青也是江湖侠客,一眼便看穿心思,提防一声“小心”,拂袖一卷将三枚梅花针卷入袖袍之间,陈三娘娇容失色,还未醒悟过来。王鹿青忙提剑使过来,轻轻一挑便杀退了苗符,那苗符虽然手上功夫不行,却轻功了得,左闪右避,那王鹿青硬是伤不了他。
且看那柳常鸣刚刚避开了陆振的“神猿攀岩”,紧接着一招应衔对付过来,这崆峒派刀法凌厉制人,而柳常鸣的武当剑法阴阳相济。眼见这陆振先占强风,越战越勇,三娘执剑袭了过来,刚才三娘看见王鹿青的高招,知晓他一人可以对付苗符。只是她刚才与陆振一战,功力已大打折扣,这一剑掠过竟未能伤及他半分。
陆振刚才本就要刺中柳常鸣的肩头,却料不到陈三娘无意破了他的刀法,此刻他是又气又恨。
而这边袁二跟着围攻王鹿青,交招之后,自知不是王鹿青的对手,险些被刺中,加上素来与苗符不合,便使唤余下锦衣卫来陆振这边帮忙。那苗符见众人都朝陆振这边涌过去,无人帮自己,心里分心,不小心被王鹿青划了一刀,情急之下发出两枚金钱镖,避开了王鹿青。
陆振见这么多人帮自己反而碍手碍脚,几次差点伤到自己人,立马骂道:“混账东西,谁叫你们帮忙!”
那些锦衣卫见长官大怒,自然不敢得罪,又见那苗符受伤又一涌过去。
那陆振见无人帮自己,刚想骂笨蛋,刚才那个被踢出外面的锦衣卫跑了过来,那陆振有了宽慰,便也不顾另外一端。
那被踢出的锦衣卫姓胡,本是一落草盗寇,也是一方霸王,无奈招了安,便买通关系,进了这锦衣卫,只不过他的功夫水平平常,一直没有机会升迁。姓胡的锦衣卫刚才吃了亏,此刻看那陆振对自己颇为认同,更是卖命,对三娘出手都是死招,每一招愈来愈狠,三娘渐渐开始吃不消。
此刻,柳常鸣一直观察三娘这边,见她有危难,使了一个眼色,三娘知意点了点头,钢剑用力一挥,那锦衣卫一躲,她奔向柳常鸣的身旁。三娘看着柳常鸣满头大汗,既心犹不安又满心欢喜。柳常鸣在三娘耳旁嘀咕了几句,那陆振不知何意,还以为临终遗言之话,更是得意,忽然他发觉不妙。
只见三娘在左,柳常鸣在右,同时提剑御气,。陆振不知这是剑法还是阵法,也未曾见过江湖上使过这般功夫,不敢向前。喝令那姓胡的锦衣卫上前,那锦衣卫第一次见陆振这么对自己说话,更是大喜,暗想回去必定荣禄无穷。立马拿刀迎空砍过来,柳常鸣一个向前,手臂像一条灵蛇,一拍,那锦衣卫飞身而出,口吐鲜血,已经不省人事。
那陆振看见这番情形,更是庆幸自己没有恣意妄为,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功夫,待我摸清门路。立马喝道:“你们上!”
那些锦衣卫眼见一个兄弟已经不省人事,谁也不敢上前,但是后面这王鹿青也紧追不舍,反正横竖一死,一拥而上都朝柳常鸣这边涌了过去,柳常鸣攻击,三娘防御。二人一阳一阴,一刚一柔,阴阳相生,刚柔相济,柳常鸣正面相当,陈三娘背面相辅,一个沉稳厚重,一个轻盈明快。柳常鸣使的是“正阳剑法”,陈三娘使的是“少阴剑法”,合称“阴阳双贯剑法”。这剑法是师傅分别各自相传,叮嘱二者合在一起威力聚增,果然奏效,几个锦衣卫依稀倒地,皆被打败。
陆振眼看众人纷纷支撑不住,便朝王鹿青击来,只是他见柳常鸣愈战愈勇,心中又急又躁,手中的剑法也越来越乱。这边,王鹿青眼看陆振东渐,他故意买了个破绽,向西走,陆振兀自转西,王鹿青向东刺来,这下陆振就算有通天本领也逃不开来,那剑已刺入陆振的右肩,那陆振也是个好汉,楞是没有喊叫出来,右肩流血,体力渐渐不支。想那陆振纵横官场多年,都是他欺负人,伤人数不胜数,未曾想今日就是死到临头之日。
陆振抛开手中的绣春刀,眼闭着双眼,好像静待死亡的到来,说道:“你杀了我罢!”
王鹿青没有说话,而是背对着他,然后淡淡地说道:“你走吧!见了刘瑾,你如实告知,徐大人我留下了!”
陆振环视柳家阁中一张张面孔,愤恨地捂着伤口走出阁楼。
锦衣卫离场之后,这柳家阁再次恢复了平静,此刻一女子奔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拉二胡的女子。
王鹿青抱拳问道:“这位是?”
徐之晦托了托下巴,叹道:“小可家女,单名一个荫字。”
话毕,各自也开始介绍自己,原来那王鹿青江湖人称“快三刀”,颇负盛名,为人正直,京城之中人人敬仰,因不攀炎附势,名气在京城不如陆振,又因杜铭的门生,排行第二,敬称“王二哥”。
问及徐之晦之事时,只见他叹了叹,摇摇头说道:“数年前,我见不惯阉党弄权,曾和几十位朝中重臣联名上书皇帝陈述那刘瑾十大罪状,其中上至内阁辅臣下至郡县府丞,没想到皇帝对刘瑾宠幸万分,只是稍作惩戒。不但没有听大臣请奏,反而给刘瑾加以重权。刘瑾得权之后必定会找奏折名单的人秋后算账。于是大家商量还是由高贵妃将这份奏折偷出来,高贵妃成功之后将奏折移交给了他的哥哥国舅爷高大人。刘瑾得势后更加得力迫害忠义大臣,高大人不久也被迫害至死,至于高贵妃也被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冷宫,不久便一命呜呼。(听到这里,柳常鸣、单天雄拍桌而起,显然愤怒至极。)当年署名重要大臣基本被刘瑾迫害致死,兵部尚书杜铭大人也就是王二哥你的老师,虽然不是这件事的参与者,但是不惜被牵扯进来亲自将奏折名单烧毁,暗自送在下出城躲避,这份恩情真是无以为报。王二哥,你此番前来,可是受了杜大人的差遣,他近些日子可……好……”说到此刻,徐之晦突然吐血,奄奄一息,众人大惊,不知所谓何事,身旁的徐荫急忙哭泣起来。
王鹿青一看他的脸色,走到他的后背一看,看见后脖颈两颗红血口,惊道:“是血蚁。”
徐荫这时突然跪了下来,哭着道:“王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爹……呜呜呜呜……求求你……呜呜呜……救救我爹……”她说话语无伦次,显然是伤心至极。王鹿青摇摇头道:“毒已进入肝脾,恐怕已经回天无力了。”
这时,窗户有一些动静,柳常鸣急忙追了出去徐荫哭声更加大声了,徐之晦也察觉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哽咽说道:“我与杜大人交情很深,他的为人我信得过,只是我死了之后,我的女儿将沦为孤身一人,这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
说到此处,王鹿青拍胸脯说道:“只要徐大人信得过我,我会将令媛送入京城,相信杜府会是最好的容身之所,老师也一定会善待他的。”徐之晦咳了咳嗽,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好,”正欲说下去,越感觉有气无力,他望了望窗口,对徐荫说了几句南京土话,说罢,便撒手人寰,眼闭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