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瞿瞿,皓月寒彻,且说柳眉风这几日三更早早在石崖之上等候,无料南鸿天就此当真了,果真之后没有过来。
柳眉风这几日与他见面都看不出一丝情绪,这是他最担心的,若是平常自己犯了错,顶多被挨打一顿,此刻南鸿天既不与他说话,也不责罚他。
海涛翻涌过来,忽有排山倒海之势,柳眉风陷入沉思,心道:这海浪虽是凶险,但也成不了一时气候,若是我挨得远些,它也不能奈何我。倘若我的对手便在眼前,若是他武功高过我,我也不能奈何他。这不是以前二爹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我一直想不通这个意思,如今倒也是心领神会。我先前冲撞了四爹,只怕他是不能原谅我了。
当此柳眉风臆想自己的这番过错,一阵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忽闻到一阵清香,此刻正是海风劲吹,只觉这香味沁人心脾。柳眉风寻着这香味跳下石崖,只辨得就是东边方向,此刻正是辉光前行,柳眉风虽待在荒岛已有七年之长,但恐惧夜间呼叫的猛兽出没,也很少走远路,只是平常来到石崖也是一条捷径。柳眉风常年待在荒岛,心中早已有了防备之心,走了一程发现前方多是乱石覆地,柳眉风眼见眼前一根藤条,嘻嘻一笑,拉动试探便更是大喜。
原来每日出洞寻找干果,有时闲爬树费劲,常借着藤条轻轻一跃跳上树干,他轻功不如四位干爹,但是鬼点子连天山四怪都驾驭不了。
长藤挂在天边,柳眉风如同古书神仙一般越过几十丈外,只见前方一条溪流,潺潺细水哗啦啦从远山瀑布倾泻而至,柳眉风登岛七年来,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柳眉风如同顽童一般见到这个世外桃源,适才进来时已经脏兮兮,此时他也顾不得羞怯,脱去衣衫跳入溪流,只觉一阵舒坦,先前在海上沐浴也未有过这般心旷神怡。
这时只见岸边停着几只野鸡,柳眉风发觉嘴巴的口水也开始流了下来,他依稀记得上次吃到这种美味还是三年前。岛上野味本来就稀缺,这些年依靠打猎过日日渐惟艰。柳眉风暗下决心,知道南鸿天对这野鸡独爱,若是将这几只野鸡捕获,到时南鸿天不但不会对他生气,反而恩宠还说不定。
柳眉风想到如此,顾不得穿上长衫,生怕惊动眼前的猎物,他深吸一口气,只见柳眉风把手一扬,抽身在丛中轻轻一点,两只手如同鹰钩一般左右一蘸,已擒到两只野鸡脖子。柳眉风见状大喜,余下野鸡慌张乱窜,柳眉风眼疾手快,朝前一移,已抓下一只野鸡鸡尾,再看其他野鸡已是不见踪影。提着三只野鸡,柳眉风道和一声,这才发觉自己赤裸裸的身子,此刻虽空无一人,也是黑夜,但是柳眉风终究缩作一团。望向天色发觉不久便会天亮,柳眉风望着野鸡摇了摇头,轻轻一拍,已将这些野鸡震晕过去。柳眉风重新穿上衣衫,取些藤条将这些野鸡捆着一团,提在肩上。
此地香味更浓,柳眉风倒想去瞧瞧这另外一番风景,跨着昏去的野鸡朝溪流上游走去,只见越往深处,越是静谧阴森,高大的树木横腰倒下,柳眉风坐在躯干歇下片刻,只见眼前便是大瀑布,里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长虹深处飘香,柳眉风算计这花香之源便是这大瀑布的里面,说不定里面还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柳眉风冲入长虹泻水,发觉浑身冰凉,只见里面果然是一个空旷的洞穴,足足可以容纳百余人。洞穴之中已生了一堆火,显然曾经有人来过,望着铺满满地的粉白之间的花瓣,只见这花虽已枯黄但却散发幽香,整整铺满整个花床大小。柳眉风从未在这岛上见过这些花瓣,看这花瓣枯竭已有数日,不知是何人带着这些花过来这里的?
柳眉风再举头看时,只见石壁之上有着大大小小练武的图案,柳眉风再细眼瞧时,这不是“绵云掌”的武功招数?柳眉风脑袋一怔,发觉这石壁上画得便是自己,只是这个人到底是何人?莫非是四爹?他是教过柳眉风“绵云掌”的,自然也见过柳眉风练“绵云掌”。但是柳眉风回想到身旁的花瓣便知道这不是一个男子所为,柳眉风心中一惊,莫非是伊川荣织来过这里?
柳眉风脑袋一昏,他本已不再忆起伊川荣织的事情,今日见到这番情形他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他不知伊川荣织当时为何不辞而别,他甚至也不知道伊川荣织此刻是否平安。
他从衣衫布袋之中取出那个锦缎荷包,坐了下来,问道:“伊川妹妹,你送这个同心结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你当时要不辞而别?为何你找到这个地方又不告诉我?你在石壁画着我的图案,地上铺着花床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眉风渐渐发觉脑袋一昏,他也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总是莫名昏倒,他生怕四位干爹担心,便有所隐瞒。此刻他发觉脑子嗡嗡作响,如同千万只蚊子在耳旁一般。他想着曾经樊古讲过静心打坐可以忘去一切烦扰,此刻他真心不愿去想起那些烦心之事,便盘起腿念着咒语起来。
待柳眉风时发觉已是午时,他此刻肚子已是空荡荡的,望着身下野鸡互相挣扎,柳眉风得意地笑了笑,嘴里说道:“三位鸡兄,实在是对不起,小弟肚子饿得不行,只好拿着你来填填肚子。”
柳眉风手提野鸡,见势提身一跃,越过洞外的大瀑布,身上尽无半滴水沾上。此刻想到心情愉悦,他大步流星,几次翻身凭空过了险处。
寻到洞穴,忽闻里面传来声响,柳眉风悄然倚附石壁之上,这是霍剑川说道:“听大哥的意思是让眉风离开?”南鸿天摇头说道:“不可,眉风这臭小子此刻尚未临会我们这几兄弟的武学,更何况眉风远离江湖,若是让他去中原的话,我怕他吃大亏。”耶律策沉而不语,望向余下四人,说道:“四弟,今日你与眉风有矛盾,我先按揭不下。只是近些年来,我们留着他在这荒岛之上,反而是害了他,倘若不让他去瞧瞧外面的江湖世界,他永远不知道人世间的善恶。我们当初抚养他,是如何说的?”
樊古先前沉默,见霍剑川与南鸿天不说话,他接着说道:“虽不求培育治世之才,但愿不辱忠义二字。”
众人点了点头,耶律策叹道:“当年我铸成大祸,连累你们跟着我流落这荒岛七年岁月,只是眉风他心怀远志,我不愿他偏居一隅,白白浪费一块好材,如今奸佞当权,宦官兴风作浪,眉风此时正是意气风发,年轻气盛之时,我有意他投奔朝廷……”
南鸿天打断耶律策话说道:“如今正是奸佞当道,百姓怨声载道,朝廷早已是一个靠不住的虚壳子。”霍剑川接着说道:“不错,我也觉得四弟有理,那皇帝也是昏庸无能,把花花大好河山拱手让人,你说气人不气人!”耶律策又是沉而不语,樊古见状,说道:“我们也不求眉风能替天行道,救人水火,但愿他铲除奸凶,替父报仇,平安无事这些已是足够了。”
南鸿天叹道:“眉风心浮气躁,我看他迟早会吃大亏,去中原报仇之事我不反对。不过我认为应该缓缓,此时他今非昔比,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中原之中藏龙卧虎,不留眼神便会吃了大亏。”霍剑川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是赞成四弟的,那邱紫山我们天山四怪一同都不能奈何他,更不要说眉风这小娃娃,确保他平安无事,此事应该再缓上几年,说不定到时候那邱紫山被那个高人铲除了,眉风倒也省了一件大事,我们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樊古趁二人说话之时,望了望耶律策脸色,明显带有一种不悦,笑着说道:“此事往后再说,再说眉风已经一夜未归,又躲在什么地方去了?”南鸿天眉头一皱,问道:“眉风这臭小子又不见了?”霍剑川接口说道:“昨夜我便没有看见他了,以为他躲在哪个地方练武去了。”南鸿天一听到“练武”二字气着说道:“不必管他,哼,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樊古话锋一转,说道:“四弟,你总是如此难怪眉风整日躲着你,你对他好些,他自然也会好好听你的。”此话一出,三人各自笑了起来,南鸿天苦着脸,心里说道:我倒是真心待他如自己的孩子一般才会这般严厉,要是换作旁人,我指不定理都不理他。
柳眉风见天山四怪不再言语,提着野鸡装模作样走了进去,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南鸿天又是躲开自己。
天山四怪见到柳眉风一愣,愣得不是柳眉风突然一现,而是那三只硕大的野鸡,至于柳眉风刚才的顾虑也随着一只野鸡也打消了。
果然南鸿天许久没有见过这野鸡,他心中想到这野鸡到底是炖着吃还是烧着吃,一看柳眉风一整只收拾干净的野鸡,他热泪盈眶地笑着,已看不出是哭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