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逝,岁月不回,晃眼间六年过去,天山四怪两鬓如霜,每日岛上强光照射,脸上涂了蜡一般。
柳眉风也已长成十六岁的少年,这六年来他每日习练奇经八脉与阴阳五行,每晚霍剑川与樊古轮次传授奇经八脉、阴阳五行。如今他已将人身上的一百零八处全部摸索清楚,如何识穴点穴,见穴施针,他也学得有模有样。去年,霍剑川一日哮喘大发,便是柳眉风施针才定住了。其中这吸纳吐气之功,柳眉风也学得了樊古七八成,藏神定心,每次都觉得劲进一成。
秋叶凋尽,寒霜扑至,荒岛上漫天飞雪。且说当天酉时,柳眉风与耶律策躲到荒岛丛林巨岩后,生盼着找些野物入口。这几天天气恶劣,海上的鱼虾之物不见出没,树上的野果早已打霜。等了一个时辰,仍未见左右冒出声响,二人失望而归。忽地耶律策在南方听见声响,他常年练武早已是闻针入耳的地步,如今虽年事已高,但是这番声响还是听得见。他示意身旁的柳眉风,柳眉风伸了伸耳朵,指了指南方,原来这些年柳眉风静心打坐,已练成了明目达聪。各自一人一手拿着自制的弓箭和猎叉向南方探去,只见一野兔在雪地上刨坑,柳眉风意在风发,这些年他射箭捕鱼这般本事都是耶律策从旁指点的。一箭穿去,只见那只野兔腾了几下,便缓缓不动,耶律策摇摇头,说道:“眉风,你这一箭劲力不足,这只野兔虽已射中,但是你只穿中了它的右腿,因此它不能跑,往往出手便要先发制人,若是如今这是你的仇家,恐怕你就没有这般运气了。”柳眉风走了过去,捡去那只野兔,问道:“大爹,我不明白,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要致人死地?”耶律策摇摇头,叹道:“也不知三弟这样做的对不对,眉风,这些年来你一直心存善念,这是好事,只怕到时候你遇到仇家不知道会不会手下留情。我且给你说说,今日你来到底是做什么?”柳眉风抓住野兔举起,说道:“抓野兔!”耶律策继续问道:“那你抓野兔目的何在?”柳眉风望着此刻擒在手中的野兔,顿时收起笑意,说道:“为了填饱肚子!”耶律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知道这只野兔是抓来填饱肚子的,说明你已经做好杀它准备,那又为何不事先将他射死?”柳眉风听到耶律策这般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听到耶律策继续说道:“眉风,我不是教你做一个狠心之人,只不过我想告诉你,血海深仇不可不忘,你只须记住我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杀父之仇没齿难忘。”柳眉风抛下野兔,说道:“大爹,我听你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杀父之仇没齿难忘。以后见了我的杀父仇人,我也绝不手软。”耶律策点了点头,见西方似有动作,身子一跃,飞身说道:“这只野兔便放了罢!”
柳眉风拔出羽箭,耶律策便退下东方,柳眉风也跟了过去,等了一炷香时辰,说罢耶律策举起猎叉朝西方丛棘中砸去,只见耶律策走了过去,只见猎叉刺中的是一黄狼,柳眉风欣喜万分。只见那黄狼当时刺死,耶律策对柳眉风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放走那只野兔的吗?”柳眉风见黄狼倒在野兔三尺处,说道:“这野兔只是一个诱饵,大爹是要抓这只黄狼!”耶律策捡起黄狼说道:“不错,这黄狼狡猾,不易寻找,但是贪心,喜食野鸡,若是给他点好处,便可以发现它的踪迹。这人也跟这黄狼一般,若是发现这个人的弱点便好办了!”柳眉风跟在耶律策的身旁,说道:“若是这个人没有弱点或者找不出弱点那怎么办?”耶律策停了下来,抱起那只野兔放在一树丛深处,继续边走边说道:“那你便制造弱点,让他自己相信他自己有这个弱点,一旦相信,他便有所破绽。黄狼贪心但只爱吃鸡,只不过他正看见一只受伤的野兔,贪性起来,便露出了踪迹。”柳眉风为那只受伤的野兔盖上一层杂草,说道:“我知道了,正如我的杀父仇人一般,当年目击柳家庄惨案一事的无一幸免,若是我无凭无据地去找他们报仇,他们必定不会亲口承认,更会被江湖人说我滥杀无辜。而我要做的便是制造一些假象出来让这群人亲口承认。”耶律策抚摸着柳眉风的头,说道:“不错,适才你说的话恍如隔世一般,看来今夜我对你诉说的这番话没有错。六个春秋过去,你与你四爹的赌注还在僵持着,并非是你资质愚钝,而是你从未有过练武的机会。今日见众人不在旁,我便有心指点你。”柳眉风惊道:“大爹,你不是说不愿传授我功夫吗?”
耶律策抛下黄狼,两腿躬身弯背,双手撑开,拍拍手掌说道:“你与我一般高大,倒也不吃亏,你来摔我,手脚都可以用上,若是我被摔在地上,你便可以找你四爹比试了。”柳眉风见他这副模样,心想:这又很难,他幼时读书时曾见同学打架就是这般。
只见柳眉风一把握住耶律策的腕臂,未曾想耶律策腕转一缩,已将柳眉风顶向一边,柳眉风摸摸胸口,双腿一涉左腿已顶上耶律策,只见耶律策躬身一驱撞向柳眉风的脚踝,柳眉风见状急撤离,但他也是迅疾,右腿已扫向耶律策,离腰杆半分只见耶律策不紧不慢扭身一环,柳眉风已扑了空。这边柳眉风见没有触及耶律策半分,便全身朝耶律策扑过来,耶律策灵机一动,柳眉风又扑了个空,几番下去,柳眉风没有伤及耶律策半分。顿时间他心中大躁,停了下来,说道:“大爹,这是什么功夫?”耶律策摇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功夫?这是摔跤,是我们草原上勇士之间较量的游戏,与你适才射箭、捕鱼一样,在我们那每年都会有一场摔跤,来自各地牧场的勇士汇聚一起,若是有一个勇士胜了这场比赛,那便会受到各地女子的青睐。”柳眉风听耶律策说得有所动容,说道:“大爹,你这般厉害,以前必定是草原上勇士。”柳眉风见耶律策不说话,便不再言语,只见耶律策目光涌动,这时下起浮雪,耶律策这才回醒过来,说道:“今日我便教你摔跤,先前我说过不再传授你武功事出有因,我受业于武当恩师,曾闯下大祸,教你爹剑法已是弥天大罪。不过这摔跤是人人都可以学的,也不是我一人独自武功,你四爹也曾学过摔跤,今日我教你,意在让你在摔跤的功夫胜了他,这不是难事,你可知为何?”耶律策见柳眉风摇摇头,继续说道:“你四爹身强力壮,体态臃肿,而你胜在当下,身体灵活,你三爹常说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今日我便教你以巧取胜。”说罢,耶律策躬身示意柳眉风过来,见柳眉风袭至,他左手在柳眉风腹中一推,再侧身一翻,柳眉风便摔在地上。柳眉风大惊,起身见耶律策示意他用同样一招,这柳眉风常年呼吸打气,内劲早已胜过常人,仅此一招只见耶律策这般劲力之人也被侧卧下来……
柳眉风夹着一块肉递给南鸿天,轻轻说道:“四爹,孩儿这六年来从未胜过你,明日我想再试上一次,若是孩儿胜不了你,便是孩子没有练武的天分,那……那孩儿便消了练武的打算。”南鸿天一听瞟了耶律策一眼,夹过黄狼肉,说道:“行,你这臭小子既然做出这般打算,我便答应你,此后你便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罢!”
夜尽天明,柳眉风与南鸿天相约在海边比试,只见海浪席卷,沙滩与海底一明一暗,各自踩在白雪之上,南鸿天站直后说道:“臭小子,我不动便是,你出手罢!”柳眉风摇摇头,说道:“四爹,这六年来你已老了许多,而我却身强力壮,既然是公平比试,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我们各自出手,谁先将对方打趴下,谁便先胜了。”南鸿天再望了一眼耶律策,瞪着柳眉风说道:“哼,臭小子,口出狂言,废话少说,出手罢!”柳眉风疾冲过去,在南鸿天的腹中一顶,只见柳眉风的手被吸住了一般,不能动弹,翻手一推,柳眉风这才被击出来。柳眉风见南鸿天一动不动,再看看自己的双手已经通红。柳眉风瞧了耶律策一眼,双腿一屈,拍拍手掌说道:“四爹,我们重新再来!”说罢,柳眉风前腿未至,后退跟上,侧身迎空一翻,南鸿天不偏不倚,任由柳眉风踢来,未曾想柳眉风如同碰到一铜墙铁壁一般,此番一击他接连后退了几次。
耶律策见状,忍不住宽慰道:“眉风,你未看见你四爹的金刚罩铁布衫武功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吗?今日,我看你已经受伤,还是不要比试了。”柳眉风重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沙,说道:“不,大爹,我的十招还没有出完,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南鸿天瞟了柳眉风一眼,说道:“大哥,眉风说得对,这十招还没有比试完,我倒想看看眉风这六年来,到底有没有长进,到底能挨得上我几招。”众人大笑,柳眉风脸上羞红,朝南鸿天的腹中丹田一推,只见眼皮一跳,仰天一卧,将柳眉风震腿数尺之外,扑哧一声柳眉风吐出一口鲜血,霍剑川见状则去查看,樊古指着南鸿天说道:“四弟,这是如何一回事?明明是比武切磋,若是你厌恶眉风可以直言,适才你说的那番话我便猜出你要对下狠手,果不其然。”
只见南鸿天漠然,细眼之中他看出了耶律策眼中的惶恐,他走到柳眉风的身前说道:“若你不是个废物便站起来找我比试,倘若轻轻一招将你打趴下,你也报不了杀父之仇。”说着他转眼看见耶律策点点头,说道:“不错,眉风,你四爹正在考验你呢!”说罢,柳眉风擦去嘴角的鲜血,站到南鸿天身前,只见双目朝天,闭目凝思,这些年来他每当这番静心时,都会忆起蚂蚁般的小人在脑海中拳走脚还,如今他却脑子中怎么也看不见那些画面。此刻他急得痛哭起来,左右都在给他加油助威,可是他越想到如此,越打不起精神,于是便乱挥着拳头向南鸿天砸来,这些年来柳眉风武功虽无长进,但是速度比以往迅捷了许多,只见溜身一转已从南鸿天身前滑向身后,那南鸿天身形肥臃不易翻身,柳眉风在他脊椎一击,只听南鸿天“啊”地一声,众人大惊,柳眉风趁势腾空将手架在南鸿天的脖子上。
这时只听到霍剑川推开柳眉风说道:“你这臭小子,你不知道你四爹常年脊椎疼痛啊!”南鸿天摇摇头,叹道:“愿赌服输,臭小子,今日我三更在此地等你!”柳眉风望了望南鸿天脸无怒色,心中惶恐地道:“四爹,你的这里没有事吧?”只见站了起来,朝深处洞穴里走,众人摇摇头,只见耶律策留下柳眉风说道:“你四爹今日是让你的,若非如此,你以为你可以胜得了他?”柳眉风摇摇头,说道:“大爹,我知道,只是四爹那脊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耶律策边走边道:“你四爹常年习练金刚罩铁布衫的功夫,寻常刀剑已对他毫无办法,同时又得西域藏僧亲传密功,此番武功已上一流。只是近年来年纪颇长,先前落下的遗病也多了起来,这脊椎自然是其中一种。只是从今往后你便要好好专研你四爹的功夫,也不辱没他的名声便好了。”柳眉风点点头,说道:“那我也多谢大爹教授我摔跤,否则我也不敢向四爹讨教,也不知他的功夫这般了得。”耶律策说道:“多半你四爹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你四爹的武功妙得很,若是常人一辈子也不知学得成他全部的几分,也不知你悟性如何,只是日后你要愈加勤奋了。”柳眉风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大爹这番指点,昨夜大爹的这番话我也不会忘记,学成四爹的功夫我便去中原找我的杀父仇人。”耶律策抚着柳眉风的肩头说道:“杀父之仇一事暂且搁置一方,近日要全神贯注扎在学功夫上面。”柳眉风问道:“昨夜大爹你不是说我不要忘记杀父之仇吗?”耶律策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提醒你不要忘记杀父之仇,但是你的仇人武功已是你的千倍万倍,若是你不扎实练武那只会是白白丢了性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柳眉风点点头,说道:“孩儿一切听大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