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韦弦之将耿于怀与她叫到冢门一侧,却不让鬼教诸人靠近,说倘若被他们看到开冢之法,难免日后再来刺探。秋然仰天打了个哈哈,说了几句言出必行的话。韦弦之忽然又说起了黄氏父女,要几人助力从五毒手中将师父师妹夺回来,倘若事成,衣冠冢内物事任由鬼教取用。
其时她也觉得韦弦之有些奇怪。只不过几句话就同意将冢门打开,想必是牵挂他师父的缘故。可这番话原本在几人起誓前说了出来,鬼教三帅未必就不肯答应;开冢再提,无疑将冢内财物也搭了进去。她还道是韦弦之心神不宁,所以考虑不够周全。
鬼教几人显是被韦弦之的话打动。鬼教再起,少不了要银钱支撑。江湖盛传衣冠冢内金银无数,眼下既有来处,他们又何乐而不为?是以相互看了看都点了点头。韦弦之又让他们起誓,鬼教诸人这回很是爽快,竟同时指天立誓。
这当口,那冢门无声无息地开了。韦弦之一把抓起耿于怀与她丢入冢内,一掌拍向身前,挡住鬼教三帅。
冢内漆黑,她与表哥从光亮甫入黑暗,什么都瞧不到。尚不及思想什么,那冢门已然关闭,忽有人哈哈大笑,传到耳中,震得两人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摸着两边墙壁向前走,他们听得出来身后发笑的是秋然,也不知其余三人是否也进来,形势不明,只能躲避。
不想秋然目力甚好,他们未行多远,那笑声已到身后,表哥似乎拍了一掌,但接着就没了声息,惶急中她双手前探,在黑暗中直奔,背上一麻,随即撞在墙上,全身酸软不能动弹。
秋然还是禁不住哈哈大笑,十分得意。等他不笑了,呼吸却变得急促,在这漆黑的冢内显得分外狰狞,仿佛是野兽捕获了期盼已久的猎物。
冢内静寂了半晌,秋然既不去别处查看,也不想打开冢门。这时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那脚步不急不缓,一篷光亮慢慢由远及近,直到在他们数丈外停住。
黑暗中一点光亮无疑能给人安定。
她的心稍稍平静,这才能放眼去瞧。她面前是秋然,表哥在自己身后。再看来人,她几乎要惊叫出来,竟然是过客。
秋然居然没有一丝惊讶,只是看着他,冷笑了几声。
过客看了看三人,忽然拿出一本东西说道:“你是不是找它?”秋然没有说话,身形蓦然闪动,然而只是一瞬间,仿佛是过客动了一动,又好像一动也没动,那光亮依然,秋然却回到了原地。过客开始冷笑,走到她面前,在肩上拍了两下,她只觉得一股热气在体内冲荡,封住的穴道顿时解开,她回头看了看,表哥也在一脸愕然地瞅着他。他拍开表哥的穴道,说了一句“跟我出来”,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他们三人跟在后面,很奇怪秋然没有再出手。而那冢门再次打开,又到了外面的光明世界,她看到了韦弦之,才知道刚才的情由。
韦弦之斜倚在冢门一侧,面色已如死灰。过客一眼瞧见,上前查究伤势。秋然直接走到梅若素一边。黄蜂扫了几人一眼,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道:“他中了我的黄蜂针,此刻毒入脏腑,回天乏术了!”
韦弦之以言语将几人稳住,打开冢门即将他们二人抛入冢内,本拟挡住鬼教三帅,却不料黄蜂一直暗暗提防,使出了黄蜂针。韦大侠出掌挡住四人,却难当这暗器。秋然站得最近,是以趁隙而入,其余几人就留在了外面。
过客瞧着韦弦之,神色有悲戚也有愤怒。韦弦之瞧见了他,眉间涌出些喜色,可慢慢又转黯淡,眼光先落在她与表哥二人身上,又看看了衣冠冢,最后看了看他,嘴唇抖动,却说不出来。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等办完这些事我就迁坟。”
韦弦之嘴角翘起,似乎想努力一笑,可双眼慢慢合上,再也没了声息。
樊丽梅眼中又有了泪光。
这些年她总也忘不了那衣冠冢外的情景。韦大侠在临死前还在惦记着她和表哥的安危,他看着衣冠冢,自然是要过客照看黄少观父女,而过客口中的迁坟,她曾经探问过很多人,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她想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韦大侠临死只是看着面前几人,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定然有很多的话想说,只是再也不能说了。
死是什么?是不是还有很多的事未做却再也不能去做,是不是还有满腹的话想说却再也说不出来,别人也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有婢女打门,说王教主相请前往聚义厅。樊丽梅推说自己头疼,让婢女去回了话。
过客看着韦弦之逝去,慢慢站起身来,把鬼教教众扫视了一遍,目中尽是怨毒。
黄蜂走到了冢门处,才有些放心地笑了笑,然后看了几眼秋然,自然是责怪他没有堵住别人的退路!接着他眼光到处忽然看到了过客右手上拿着的书册,一声惊呼,禁不住上前两步。
过客看着黄蜂,将那册子掂在手中,冷冷说道:“这个便是《灵兰秘典》!”
她也看清了,书册上下焦黄,破损甚多,封面赫然写着“灵兰秘典”。
黄蜂脸色激动,眼中充斥着兴奋与贪婪,他与几人一使眼色,双足一顿挥掌上前,鱼鳃和秋然也都出手。
都说鬼教教主金严座下无虚士,当初群雄灭鬼教时也是死伤甚重,眼前几人位列十大阴帅,均是叱咤一时的人物,面对这初出茅庐的后生小子群起而攻,以大博小,可谓是志在必得。
然而过客只是一闪,轻而易举避开鱼鳃与秋然,单掌迎着黄蜂若有劲还无力地拍了出去。两人尚有两尺之距,黄蜂突地停住,他双眼本来炯炯有神,这一刻却变得空洞,用手指了指对方,似乎遇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身子轰然倒地,再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