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法弊病颇多啊!”袁无义叹道。
“要你说,如今金刚截天钩招招针对惊霜剑法的弱点,我根本没办法攻开他外层的这件气甲。倒是你说的轻松,什么二十招之内就可胜他。我看你也没办法吧。”任飞云久战不胜,将罪责一股脑的扣在袁无义的头上。
袁无义不嗔不怒,笑道:“好小子,你知道我平生最受不得人激,罢了罢了,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我就勉强指点你一下,助你料理这孙见霄。”
任飞云嗤笑道:“惊霜剑法在威力上的确和金刚截天钩不相上下,但论起施实战经验,这孙见霄胜我太多,你教我招式,只不过现学现卖,哪有可能赢他?”
袁无义道:“话是这么说,但我的好侄儿,你要知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也许你身上早就有了克制着孙见霄武功的方法,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
“什么意思?”
“哈哈,你知道我现在若是孙见霄,最怕你的什么?”
“别打哑谜了,一时半刻我就身首异处,呜呼哀哉了,您老的妙计就快说吧。”
见任飞云由于心神不定,又被金刚截天钩乘虚而入,祭兵果断挡开,右侧空门大开,右腿的伏兔险些被孙见霄的大擒拿手拿住。
幸而霓裳登仙步飘渺虚无,在湿滑的冰面上更是如鱼得水,向后飞纵,巧妙的避开了孙见霄的杀招,气得孙见霄直娘贼的乱叫。
“乖侄儿,你注意到没有,一个细节,一个很明显的细节,孙见霄本来能够很快至你于死地的,他为什么每当接近你时小心翼翼,出招也凝滞下来?他在怕什么?”
的确,任飞云仔细一想,自己的几次攻击都是用先天剑气强行撞击帝皇龙甲,而每当剑尖要靠近孙见霄之时,他总是极力避开,用金镶掌或者截天钩击我的要害,逼着我回剑自保。
如今一想,这古怪的祭兵剑很是可疑。
“祭兵采纳了天罡地煞的凶厉之气,乃是天地间至阴至煞的一件神兵。自古我们中原道门的武学就讲求取外力为我所用,修习内丹,固本培元以增强自身功力。这内功要诀更是对本身吸取的外力讲究很大。
孙见霄五行门的帝皇龙甲功,便是源于灵宝一脉中的对玉晨精气的提炼,即是所谓的先天胎动。而后修炼三清,当他体内的玄元三清修炼到清微玉清之时,他的帝皇龙甲就有小成了,看他的架势,这老小子多半练到了上清初期。
帝皇龙甲幻化成型,唯一的弱点就是必须保证体内的真元精纯,不能有丝毫杂质,而祭兵周遭布满了阴煞混乱的九幽鬼力,堪称是邪非邪,似正非正,正好是它的克星。”
袁无义接着说:“将祭兵的鬼力打入他的体内,他便永世不得翻身。而攻破帝皇龙甲的时机,只有细微的一瞬间。怎么把握这一瞬间,就是你的事了。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那些成功者并不是他的实力比你强,而是他能够在时机出现的时候把握住时机。胜负的关键便在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随着袁无义话音渐渐低沉,任飞云的心紧绷起来。其实他的话讲得很清楚,要么弃剑,此时还来得及,要么舍生一击,抓住那个时机点,倘若失败,那便是粉身碎骨,这辈子草草了账。
哼!老子身中奇毒,也算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能在死之前,拉一个恶贯满盈之人陪葬,也算是赚了。
想到自己这短短的几个月时光,从烟霞关,鬼市,到河间,自己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市井少年,到踏入江湖背负恩怨的帮派领袖。细细想来,感触良多,原来自己活着,能做这么多的事。
爱过,恨过,杀过,死过,这一辈子,倒是没有白活。
我十岁之前是谁,我十岁之后是谁,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义和,你说的对,人就应该顽强的活下去,给自己找一个目标,狠狠的活下去。
如今他最后的目标,就是将祭兵剑狠狠的插入孙见霄那貌似无坚不摧的帝皇龙甲之中。
如此这般,念头一晃而过,任飞云跨越了自己从生到死的抉择。此时,他的心在不畏惧死亡,好像凋零四散的花朵,在这严霜下必不能存活的久长,这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顺其自然,人既然不能选择怎样生,那我总能选择怎样死吧?
至少,我能由自己来决定的,也只有这最后一件事了。
“觉悟!他觉悟了。你会怎么做……告诉我,你会怎么做……祭兵,让我好好看看,你选择了他作为你的主人,那你要怎么成就他?你将怎么将他带进,更深的地狱?”老妖精躲在冰湖的一角,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的拖着断腿,倚着拐杖,狠狠的笑看着咆哮的祭兵,那种欣喜和狂热好像是他作为人最大的乐趣。
他的话完全是说给祭兵听的,他希望剑中的魔头听见他的祷告,事实上,祭兵的剑身已经如他预想的那般,微微发生了异变。
突如其来的变动使得任飞云不得不专注于祭兵的变化,而对孙见霄无暇顾及。
三个孔洞?
一个消失了!
祭兵剑柄上留有三个雕刻得异常精致的花纹的孔洞,不像是一般的流云纹,兽形纹,篆刻,而倒像是剑成之时就留在那里的。总是觉得和这千锤百炼,匠心独运的剑身极不般配。可是为什么呢?身为大剑师的琅琊子,本不该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使他不禁想起了当日小巷中老妖精说的话:“天下本没有大公无私的人,即使是最疯狂的人,他也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历代的大剑师都是疯狂的,他们是最伟大的创造者,剑术的集大成者,同时也是大算家,星象师,工匠,最杰出的那种。还是风流的诗人。他们会把世界上最美最震撼的东西留给她的艺术品,剑。”
此时,老妖精已经七分醉了,与任飞云互碰一杯,双眼红肿,游离于酒国的绵绵妄想之中,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
“大剑师将情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他的剑,一份给了他最爱的老婆孩子。他用什么来表达他的爱呢?”老妖精打了个酒嗝,傻兮兮的问道,“你知道么?”
任飞云六分醉,勉强意识清醒,摇了摇头。
“他既不想毁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品,那是令人震撼的巧夺天工,是先辈高手打造出来的神兵。”
老妖精那时变得非常恐怖,他低着头瞪视着地上的祭兵,两只手在剑身上来回的游动,像是抚摸自己心爱的女人。然后,他打了个哆嗦,远远的缩在墙角,再也不敢看过来。
“但他又爱他的妻子,儿子。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封印那件神兵的方法。他知道对付那凶煞魔头的方法。那就是——三孔封魔!”
“三孔封魔?”
“正是,只要在剑柄上用紫薇命理的方法锻造出七杀,破军,贪狼三个命宫中凶险混乱的孔洞,就能将灾劫转移到剑主的身上,这样,不仅这把剑的力量会被封印住,而且可保铸剑者子孙平安。”
任飞云笑道:“那不是很好么?”
谁知道老妖精怪笑起来,“好!好什么,非但是错,那是大错特错,为了小我而将天下苍生卷入无穷尽的兵连祸结之中,那不是一个人应该做出来的。那把剑,由一把具有鬼力的魔物,上升为开启天下兵祸的罪魁,并且!在剑孔铸就之日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不能更改!
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啊!”
任飞云回到了现实,脑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当日老妖精说的三孔封魔,莫非说的就是这件祭兵?
“哈哈!天地人。天祸既然已经开启,那祭兵的形态该发生变化了吧?”老妖精捋着胡须,自言自语道。
果真,一切如他所想,祭兵的剑刃开始由改变,剑身上多出了诡异的剑纹,两边也莫名奇妙的弹出龙鳞剑护,剑身大大改变,由原来的轻巧灵动变为霸气森严,现出了绝世神兵应有的气象,丝毫与那日玄冥剑精致大气的外观不相上下。
嗜剑如命的官泰斗啧啧的赞不绝口,这祭兵果真不同凡响。
看着如此恢弘的剑身和散发出来的惊天剑芒,还阳道人的双手不停的颤抖,背后的印有太极图案的宝剑抖动不停,随时都有可能脱鞘而出。
袁无义看着场中祭兵的层层变化,狂喜之下,竟然不顾现在强敌环伺的处境,手舞足蹈,幸灾乐祸起来,看得顾铁祯和孙绍仪愤懑不已,暗自悔恨,单日就该对这来历不明的小子查探清楚,不该这么马虎,连他保有这么恐怖的实力都不清楚。
一个身穿天剑门服饰的弟子从冰湖的另一边跑过来,对着孟思追高声喊道:“师叔,大事不妙,这三门集地气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竟然将紫电七杀阵的布置全盘打乱,现如今阵不成阵,请师叔示下。”
孟思追点了点头,嘱咐他们全数撤离,退出这附近,守住这三门集的各大要道,没有他的命令觉不能轻易进来。他知道,和袁无义的大战即将展开,你死我活,到时候不是这帮普通弟子所能应付的。
天空中的黑云还在不停的厚积,祭兵剑的形态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如今一股股的鬼力不停的从外界导入祭兵剑的中心,俨然成为一个巨大的吸铁石。任飞云身体中的两股力量相互冲撞,又回到了那时正邪交锋的状态下,弄得他好不难受。
任飞云使出无心定月,妄图在这时候克复失地,将这两股焦灼的力量重新分开,怎奈实力不够,反而让适才从中提取出的黑金二其尽数又失去。
赔了夫人又折兵,大难临头,任飞云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孙见霄迅速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道凶猛刚烈的金镶掌从帝皇龙甲中奔涌而出。
孙见霄使出了全力,冰湖上的冰面被他的极致掌力瞬间轰塌,刺骨的冰水趁机流出,二人之间一时间被划为两块浮冰。
金镶掌掌力破空之声越来越急,强行打穿惊霜剑盾,攻入任飞云金色功力凝结点。
慧可低呼一声,手中的念珠滑落在地上,眉头紧锁,他最为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金色的护体真力被击散,黑色的真力配合着幽暗的鬼力终于占据了顶点。任飞云体内龙腾虎跃,天人交战,但心力交瘁的他只能服从这股霸道凶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