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这两人的速度都很快,所以除了他们自己,别人都看不到。在无限延长的破碎虚空中,任飞云横眉冷对,一言不发的将肩头的峨眉刺拔出来。在庄严的佛法金光中,他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女子既恐惧又喜欢,心蹦跳着,仿佛要从嘴巴里弹跳出来。
被救的杨老板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早已魂飞天外,意识模糊。
“你就饶了这人吧,当我欠你的。”任飞云封住自己肩头的穴道,延缓血液流速。
袁无义大笑:“罢了,不必让这么一个人坏我叔侄二人的情谊,看在我侄儿的面子上,姓杨的,你老老实实将我要的东西备好,若是十日之内不交出,下场你自然知道。”
袁无义一个瞬身法,来到这个叫雀儿的女刺客身边,对任飞云道:“雀儿是我一手调教,最为称心如意的手下,现在我就将她送给你。让她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吧。”
“这?”任飞云大惊,“这怎么可以?”
袁无义颇为惊讶,问道:“论姿色和武功,雀儿都是上乘人选。你且说说,她的无声刀法怎么样?”
任飞云见这雀儿刚才的峨眉刺的招式却是像是刀法,而且狠辣独到,完全比得上自己的惊霜剑法。如果有了这女孩为臂助,做什么事情都事半功倍,但随便就收袁无义这么大一个礼,实在有点无所适从。
看出了任飞云的窘态,袁无义哈哈大笑,命人重置酒宴,除了留下毛勒,其余人等都退下去。
毛勒一见任飞云得势,一口一个义兄,叫的很是亲热。雀儿换了一身云水流袖的衣服,将本来妩媚的身姿衬托的更加动人。任飞云和袁无义喝的很欢畅,袁无义酒瘾本来就高,遇上任飞云这等嗜酒如命之人更是不在话下。
在回酒馆的路上,雀儿始终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很是可爱。“公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就说吧。主人既将我给了你,那雀儿今后就是公子的人了。”
任飞云嗯了一下,对这女孩的安置颇为头痛。袁无义怕是让这女孩接近自己,以起到监视的作用,他看着雀儿的眼睛道:“跟着我是很苦很累的,而且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雀儿摇了摇头:“我不怕,再说公子的武功这么高,再加上有主人撑腰,什么样的江湖人物见了你不掉头就走?”
“雀儿!要是你日后想留在我身边,这种话就少说。说实在的,我不赞同袁无义的做法,同样是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有生杀大权就能随便视人命如草芥么?要知道人生父母养,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雀儿好奇的看着任飞云,笑道:“是啦是啦,真啰嗦,不过以此可见公子是个好人。我们是坏人,行不?不过事情真是这样么?从小到大,我只见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天下这么多年兵连祸结,行侠道早就虚无缥缈了,见到公子我还算是真开了眼。”
任飞云眉毛一扬,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跟着我就要戒杀,我不喜欢随便杀人的人。”
雀儿无奈,这位新主人虽说刻板迂腐了点,但人还是挺漂亮的,光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留下了。
行了没多久,路上传来一阵车轮声,好像装载了许多的货物,甚至有刀兵相撞的声音。
任飞云拉着雀儿,却在路边。却见苏杭的巴陵三盗满身血污,带着数十人气势汹汹的从东面而来,每个人脸上喜笑颜开,而且身上斑斑点点,都有不少血渍。
一车车的粮食从络绎不绝的从任飞云的眼前走过,突然,一个触目惊心的符号从他眼前闪过。
“那是孙家的族徽,曾经牢牢的印在那十二万担的米粮上。一种不详的预感,任飞云看着沾满血的车轱辘,突然心惊肉跳起来。
“公子你怎么了?”雀儿玩性大法,摸了摸任飞云的额头,“好多汗啊!”
任飞云拨开雀儿的手,一个转身冲出去,打昏走在最后的一人,拖进小巷之中。
等那些人走远,任飞云恶狠狠的将那人抵在墙上,解开他的穴道,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没想到那人颇为嘴硬,威胁道:“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老子是苏杭的……”
雀儿见任飞云逼供毫无经验,不禁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戳进那人的天池穴,缓缓逼出内劲,这人立时不说话了,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背脊上反复刺痛,苦不堪言。天池控制人体的精气交汇,雀儿这一招十分阴损,只要稍稍大力,这人立马断子绝孙。
这人大叫道:“我们去城东石料厂,将管事今天午后受到一批来历不明的米,竟然是苏杭前几日丢的,孙老板大怒之下让韩爷带领小的们去收。”
“这些血是怎么回事?你们杀人了?”
“杀……起先也不想杀,那些乞丐太硬了,死活不肯交,韩爷一怒下便下令杀人。”
“呀!”任飞云双手用劲,心神一激动,将那人的手骨捏断。雀儿大喜之下催动功力,那人当场昏死过去。
雀儿笑道:“让我不要开杀戒,你不是也差点杀了他么?”
任飞云不理他,慌忙向石料厂冲去。
二人发足急奔,朝城东疯赶,到石料场之时已经是大夜弥天,料峭霜降的初晨时分。邵良辰等人都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让任飞云上半身登时凉了。
一排排的死尸,残缺不全的瓦砾,再加上降下的雪花。“他们本来不必死的,是我的好心让他们惨遭横祸的,是我,是我,我才是罪魁祸首。”任飞云不禁想到。邵良辰一声大吼,激得寒鸦惊飞而起,四野极目之处,曙光散漫人间,朱胜才感叹一声,看着三子瘦弱的尸体,唱起了往生咒,愿他来世别再做小乞丐,好好投胎轮回。
邵良辰猛喝了一口酒,挥起一刀,刀气过处,雪泥飞溅,万物凋零,九子龙回霸绝的高傲与无畏此时变成了悲愤的呼号。
西门无双二话不说,提起剑便走。任飞云知道她要做什么,伸手拦住她,“你去不成,苏杭戒备森严,孙见霄手下的巴陵三盗武功卓绝,商议后一起行动!”
西门无双冷冷的看着任飞云背后搔首弄姿的雀儿,眼睛一红,怒道:“这女人是谁?”
任飞云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三子被杀时,你在做什么?和这女人鬼混么,算我看错你了任飞云。”随后一声响亮的巴掌,任飞云呆呆的立在那里,既不还手,也不解释。
雀儿看不过,道:“喂,你凭什么打我家公子?你这婆娘当真横蛮。公子,要我教训她么?”
西门无双樱唇一咬,决绝的抹去面颊上的清泪,低呼一声,以极快的身法消失在雪光之中。尚鹰道:“管事,就这样让西门姑娘去了?”
“随她去吧,我要你立即召集云阳所有可以调动的兵马,顺便将周必言,孔秀,若浪峰这三个好朋友叫来,让他们带领各自的人马,在苏杭附近的锦绣茶楼集合。”任飞云道。
尚鹰巴不得听到这句话,二话不说,带着犬组手下回去准备。邵良辰没有说话,只是盘膝坐在地上,喝着酒,两腮泛红,疲惫不堪。任飞云走上去,看着三子的尸体,眼睛一痛,流下泪来。这小孩虽说只和他认识几天,但为人热忱,飞扬洒脱的个性更是与他当年极为相似。看着他破衣烂裳冻得发青的嘴唇,任飞云脱下自己的大氅,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而后二话不说,用手刨起一个大坑,将三子放下去。
正当任飞云伤心难过之时,一双粗糙的大手搭上他的肩头,任飞云回头一看,竟是袁无义。
袁无义道:“你看见了吧,没有权利,就连你最关心的人都救不了,孙见霄为什么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他的哥哥乃是江南武林道的领袖级人物,自己是武林世家之子,尊荣极盛,杀伐决断,不必承担任何后果。”
任飞云拔出祭兵,划破自己的手掌,当天起誓,“不铲平这个黑白不分的世道,我任飞云誓不为人!”
“勇气可嘉,只不过你的誓言欠缺力度。”袁无义冷笑道。
任飞云反击道:“我手上也有一支自己的实力,在加上三竿,小青,未必就不是他孙见霄的对手。”
袁无义讥讽道:“如果事情当真有你想的这么简单,那南北会武就不必死那么多人了。要知道现如今天剑门和书香剑气都在附近,他们与五行门向来同气连枝,怎么会容许你轻易杀死孙见霄。”
“你以为我会怕么?”任飞云杀定孙见霄,谁也阻止不了。
谁知道袁无义竟然笑了,叫道:“好!有这样的想法就好,男子汉大丈夫,快意恩仇,你尽管去杀孙见霄吧,其余的事都交个我。”随后话锋一转,说道:“另外,我还为你安排了主力军,要对付孙家的无遮部队,仅仅依靠你刚才所说的乌合之众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要有一支素质超群,装备精良的杀手部队。”
一顶花色软轿停在不远处,正是任飞云在留欢楼见过的那顶轿子,既然轿子在,那轿子的主人也一定在。
“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她?她就是白小玉。”
“九河白家?”
“九河白家为我训练中州刺客的后备力量,白兴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处事低调,在世之时便是我的同盟,他让我很放心。也正是因为这点,所有所有人都不会发现既然我是他的后台。”
任飞云道:“没想到是这样,怪不得这么多年九河这些年始终相安无事,原来中州刺客团才是九河真正的实力。”
袁无义提着任飞云的衣领,一个疾纵,跃上了一处高岗,速度之快,让邵良辰之辈自叹不如。任飞云待要问清缘由,袁无义只是嬉笑,什么话也不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袁无义携着任飞云来到河间西南一个名叫三门集的小地方,在一个卖茶的摊位随便找了处地方。
买茶的老汉乐呵的问道:“客官来碗茶么?”袁无义伸出两个指头,目光始终盯着沿河的一处画舫。不一会儿雪落下来,河面结上了厚厚的浮冰,几个船上的伙夫带着手下凿冰做饭。只见这些人身手矫健,个个太阳穴高高耸起,一看就知道身怀绝技。
任飞云问道:“你带我来这边做什么?”袁无义道:“不一会你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袁无义低低的在任飞云耳边道:“我教你一门‘听涛寻音诀’,等等你就用这门功夫窥听画舫里这些人的对话,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让你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