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一个年老的妇人跑上前来,吐了口口水,哭喊着对汪若愚又打又踢,她的儿子刚丢了性命,一时间,所有愤怒的居民拿着木棍,朝他身上打来。
汪若愚一动不动,让这些居民击打着,心中充满了愧疚。他的脸肿了,衣裳破裂了,脸也划破了。居民们恨不得杀了这个灾星。
“住手!”一个骑着毛驴的年轻人冲过来,赶开这些居民,一个身强力壮的居民正要逞强,谁知这年轻人好生厉害,一扬手便将她这百十斤重的大身体击飞出去。
居民恐慌了,纷纷敬而远之。生怕又出人命。“强人啊!抓强人啊,报官去,将这两个强盗抓去杀头!”“还我儿子命来!”“还我丈夫命来!”喊冤之声不绝于耳。
“舅舅,这到底怎么了?”那年轻人正是今日刚进城的徐桑雨。
“桑雨,舅舅犯了大错啦,害死了好多人。”汪若愚抵受不住心头的愧疚。虽然最不在他,但事情全由他身上而起,他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只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良民,怎奈江湖人怎样也脱离不了江湖。
汪若愚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摇着头,忽然觉得被这些血吓得怕了,大叫一声,伏在墙角下。
“舅舅,舅舅,没事的,这不能怪您老人家,全是那恶人所杀!”
“不,不,全是因我而起,我是罪魁祸首!天啊!你为何让我汪若愚半只脚进了棺材还带着这些罪孽!”汪若愚双手顶天,鸣冤叫屈。
忽然抢过地上的刀,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自己的小腹之中。
“啊!”徐桑雨纵身抢上,终究慢了一步,他只抓住了刀身,刀尖部分已然插进汪若愚的身体之中。
汪若愚自知自己时间不多,怒道:“没出息的小子!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无愧于天地良心,行得正走得直,死又算得了什么?舅舅舍生取义,你该高兴才是!”
徐桑雨反怒道:“去他的狗屁道义,去他的狗屁道义!”
汪若愚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这孩子从小受自己熏陶,生的一副好心肠,对大是大非向来看得很清,想起一件大事,道:“三七,你的唐人剑练得怎样了?”
徐桑雨坚定的道:“孩儿在深山中苦行数年,已然将唐人剑中的精妙招式练成了。”
汪若愚道:“甚好,甚好,该是报仇的时候了,当年南北会武,你父母以及唐人剑上下二十几名弟子尽数遇难,他们死的好惨啊!”
徐桑雨狠狠道:“我必将雷玉虎这老儿的头颅祭在爹娘的灵前,已慰他们在天之灵。”
“好,好……好孩子,报完仇便退出江湖,莫再过问这些事情了,杀人,杀人终归不对,那是要遭报应的!你从小淡泊,纯朴木讷,江湖事事凶险,谨记莫要再卷入是非之中。退出江湖,找个心上的姑娘,生,生一大堆孩子,我们泉下有知,也能闭眼了!”汪若愚使劲抓着徐桑雨的手臂,从牙关中死命的挤出最后一句话。
徐桑雨合上舅舅的临死前睁得吓死人的眼珠,默默的看着此时落雪的天,血已经干涸,但其余各地的仇杀还在继续。
连城和苏杭商会的“无遮部队”正式开战,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下午在五道巷的一场大战中,双方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巴陵四盗中的其余三盗亲自上阵。连城各处分堂惨遭偷袭,死伤惨重。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孙见霄也好不到那里去。这倒是事实,倘若让孙见霄与连万里两个人来抉择的话他们也不想这么快的决裂,因为这样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但因为任飞云的离间,巧妙的让这两个平日里自视甚高的两个帮派头领不得不以开战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脸面。
在江湖上混的人,脸面比什么都来的要紧。任飞云看到了这一点,故而这六万担米只不过是个由头。
西门无双的眼神中尽是疑惑,她看着街头的这些百姓不住的和任飞云握手,眼中多了几分难以琢磨的神色。她的眼神柔媚动人,像是不染尘嚣的云中仙子,手中挎着一把如秋水碧痕的三尺薄剑,三股流转不息的气体绕着她的身体不时的动作。
任飞云感觉着这女孩绝俗的神识,心中不免对天剑门的武功多了几分尊敬,心念一转,道:“姑娘能和我打一场么?”
西门无双很费解,一脸疑惑:“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我要和你动手?”
任飞云道:“谁说动手就一定要有仇怨了,我看姑娘你的这三股剑气非同凡响,心下实在羡慕,所以想找个地方和姑娘切磋一番,我真想见识一下天剑门的武学到底为什么被当今武林称为神话?”
西门无双点了点头:考虑了一下,笑道:“也好,我在千枫雪谷苦练十年,也想知道“天道轩辕剑”究竟被练到什么程度了?”
二人在九河边缘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双方凝视良久,西门无双抿嘴一笑,“先生和我认识才不过一天吧。”
任飞云道:“恩,一天。”
西门无双道:“但我却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说罢后脚向后移开,飘忽的抽出剑鞘中的长剑。
“此剑名曰‘倾城’,乃千枫雪谷中开采出的雪海冰晶锻造而成,是我亲手所铸,重三斤二两,长三尺六寸。”
倾城那冷傲孤高的光华将天地变成了白色的幻影,忽明忽暗的光亮中,西门无双绝世独立,倾城宝剑好像一只温驯的宠物,俯首帖耳,妙丽无双。
任飞云尴尬的抽出后腰之处的“祭兵”,道:“此剑名曰‘祭兵’,来历不明,只知道这把剑的主人原来是李神州,锻造者是个叫琅琊子的道士,对战玄冥之时有个人告诉我它有吸魂引魄的能力,但我没发觉。重七斤四两,长四尺,剑柄处用盘龙丝缠定,并留有三处剑孔。”
这祭兵的三处剑孔任飞云其实一早便已注意,只是实战中并未有什么作用,故而也没留意。
任飞云剑尖一抖,一声长啸,抢先发起攻击,一招养眼的“手执莲花不染尘”连变八八六十四种变化,脚踏流星,配合霓裳登仙步法,向西门无双发动了攻击。
谁知道西门无双只是抬手一挥,从倾城上祭起一面白色的剑盾。
任飞云心下大惊,这六十四种变化乃是运用了罕见的“莲花运数”,他计算的分毫不差,但始终攻不进西门无双的四尺之内。任飞云剑尖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藕断丝连,攻击间隙之间自成一家,若是换了孟铁柱之流,早就抵挡不住了。
白色剑盾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突然暴起,西门无双右手一躬,长剑一抖,三花聚顶之相越发明显。汹涌澎湃的剑气之中,任飞云一个泰山压顶,双足陷入泥土之中。五雷掌中的“土雷劲”被他练习纯熟,这不动如山的真力让他勉强抵挡住西门无双的第一波进攻。
第二波进攻开始了,西门无双的脸色变了两变,突然进攻,瞬间攻到任飞云的面前,二人眉眼相对,气息全都吐在一起,西门无双的眼神稍微有些羞涩,将适才的杀气全都抛向了九霄云外。
任飞云的“冰河洗剑”陡然击出,冰寒的祭兵撞向西门无双的剑盾。
西门无双换过缓过神来,见任飞云这一剑精妙无比,一时间脸色都变了,不敢过分轻敌,“天道轩辕剑”妙招纷至沓来,和惊霜剑法斗得不分高低。
就在关键时刻,任飞云一声惨叫,全身血脉倒流,一股绝大的山崩地裂将他的筋骨都撕裂开。任飞云状若疯狂,吐出一口鲜血。西门无双赶紧撤剑,一声巨响,九河的河水被迫断流,激起浩大的浪花。
任飞云痛的龇牙咧嘴,满地打滚,一股黑气上涌,整张脸变得面目可憎,犹如鬼怪一般。
恍惚间,西门无双托起他的双手,度入一股绵和的内劲,试图压制“雪兰袈裟”的毒性。张牙舞爪的雪兰袈裟在西门无双的催促下渐渐变得不再狂躁,从新蛰伏。
好细致的脸,是她么?任飞云轻轻抚摸着眼前佳人的峨眉,泪水从眼角缓缓落下。绝情的人啊,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么?为了你,即使被打入万劫不复我也心甘情愿。
神智昏迷的任飞云口中喃喃自语,抓着西门无双的手,口中不住的喊着:“湘音,湘音,别离开我!”
昏暗的篝火,摇曳的身影,寒风肃穆的九河河畔,西门无双抱着膝盖,呆呆的看着天空寥落的繁星。任飞云睡的很深沉,很平静,嘴角不时的发出低吟,像是在唱歌,时而哭,时而笑。
一时间,西门无双愁肠百转,心中全是他的影子。
“啪”西门无双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对自己说:“你不能喜欢他,他有喜欢的人,你只是个代替品而已。这人不正经的很,虽然有些侠义心肠,但……”
任飞云风流成性的性子让西门无双很是踌躇,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对这样一个感情随便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与她的恋爱观大相径庭,她所爱的人必须心中有她,不可三心二意,这是最基本的。
但任飞云偏偏有这样一种魔力,让人欲罢不能。
徐桑雨带着舅舅的尸体在大街上行走着,身后都是痛失亲人的河间平民。人们的脸上尽是愤怒,一种血债血偿的叫喊声在人群中传染,像一剂强心剂,人人打了鸭血似的,拿着棍子,锄头,菜刀等日常生活中并不起眼的道具,在苏杭商会的门外大声的叫嚷着。
一个愤怒的汉子一刀将苏杭商会的那面绣着“童叟无欺”的大旗杆砍倒,抓着将福肥厚的脂肪,大声道:“如果你们今天不还俺娘的命来,给乡亲们一个交代,老子就将你们这乌龟壳连根拔起。”
面对着择人而噬的暴民,将福只能赔笑做喏,一口一个笑脸:“乡亲们有话好好说,别那么粗暴好么,有话好商量啊。”
一个老秀才由几个人夹着来到门口,众人知道他是有名的河间老儒孟思鸠。
“杀人偿命,还我儿命来!煌煌天威,怎容得你们如此胡作非为,滥杀无辜,老夫在地方上颇有些威望,让你主子来与我说话!”
此话刚完,乡民有如一股大潮,不要命的拖着尸体就往苏杭商大门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