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塔中央,兰香阁。
厅堂之上,鬼十三好整以暇,雍容华贵的看着现下坐在左右两边的黑道首脑,以及此行诡秘的高丽人。
齐天盟的师胜男此时眼神呆滞,心无旁骛。郭少骏脸色阴沉,胸臆之间杀气腾腾,暗中发誓,必要将这鬼市夷为平地。崔浩摇着扇子,落落大方,倒有几分君子雅量。胧月夜也到了,后面站着向冲,雪姬,冥鬼,扎朗一干人。黑道之中有人认出了向冲和冥鬼,都觉得奇怪,难道‘苏勒德’也对这次交易有所企图?
鬼十三这边也是好手如云,宗天宫的孟神婆,城天宫的牛头夜叉牛奔,气天宫的马脸修罗马亮,非天宫的判官钟离,以及屡天宫的冷面阎罗龙傲。除了阴天宫的力千斤,所有阴兵部队的首领全都到齐。
“鬼市之主打算出到多少价位才肯将这批东西转交?”邹让代表齐天盟率先问道。
“本来是想让吃肉和尚探探各位的口风,再做决定的,却没料到在座的诸位中竟有人不耐烦的将他杀了。”鬼十三扫视全场,眼光到处,一些江湖宵小不禁心中一突,“既然我们鬼市的损失这么大,那么就该由各位来补全。”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该为那个杀人者背黑锅么?”皇甫杰心中不满,虽惧鬼十三的眼神,却依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货既然在我们手上,买卖就全由鬼市之主定夺,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公尺正沉声力喝,给了枉死城一个下马威。
郭少骏冷冷道:“谁说这批货就该是你们的?从这批货发出之日起,我们枉死城就已经盯上了,只不过给你们抢先了一步而已。先到先得,这话本不假,但向来武林的规矩是事主留一半,拿出来大家共享一半。这样,大家都有饭吃,人人有钱赚,自然天下太平。你们鬼市想独吞,哼哼,倒是问问在场的英雄们答不答应?”
“即使拿出来共享也轮不到你们枉死城!”鬼十三道,“我可以全分出去,一分钱不要,就不分给你们!”
“你!好好好,看来鬼市又想和枉死城为敌了,是吧?”郭少骏一脸奸笑,让鬼十三烦厌无比。
鬼十三道:“我未必就怕了郭手抖,他的手还好么?阴天下雨还抖么?是不是连女人都享用不了了?”郭放啸早年和人结仇,在群斗中伤了右腕经络,故而兴奋起来手就会发抖,所以落下了个郭手抖的雅号。
郭少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这老泼皮一刀戳死,但又知此时翻脸是大大不智的行为,有点因小失大,所以强忍怒气,一言不发,一挥手,停止手下众人大吵大嚷,道:“适才言语间有些过激,还请前辈谅解,倒是请前辈谈一谈这次应如何分配这些物事?”
鬼十三心中微微暗叹,郭放啸这个儿子虽初出茅庐,但细节拿捏得当,不愠不火。最难得的是这种遇强能低头,事事心中放的诡诈性子。此子日后必是江湖之中的一代枭雄,倒不可不防。
鬼十三收定心神,他也并不想和枉死城正式开战,两家一打,谁都落不到什么好处。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元庭三大派极力统并北方江湖,势力也逐渐往南方侵蚀,不仅白道,黑道也不免如此。要想在这样一个大变局中站稳脚跟,首先要避免的就是和枉死城这样的同等级别的敌手冲突。
“那也只能公开竞卖了,鬼市尽管漫天叫价,我们就地还钱。”师胜男长时间一言不发,现如今一出口便切中此事的要害部位,鬼市无非就是想多要些利益。
“一口价,只要你们能将各自在河北道上的生意都交出来,这批物事尽管拿去!”公尺正道。
全场雷动,众人相互观望,心想鬼市的胃口也太大了,光是齐天盟在河北的各处堂口,一年加起来的收入就超过了上千万两。虽然齐天盟,枉死城的主要势力范围不在此处,但多多少少有些副业,银楼票号也是不计其数,这样做,相当于将两个派别的势力从此地连根拔起。
太狠了。
“若是没有此处生意的江湖同道,也要交出相等数额来交换。这是鬼市的规矩。”公尺正像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成本的差异。这批军火落在哪个黑道大豪手中,都可以将自己的势力扩充数倍不止。
而鬼市自己不敢拿住这个烫手的大山芋,即使留一点,也不能将这笔不义之财平白无故的留在手上,利益均分才是武林之中的生存之道。
郭少骏和师胜男二人都沉默了,对他们来说,此事太过重大,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鬼十三也就是挑战这些小辈的决策力。在当今江湖,谁得先手,谁就能主宰运道。这拼的是胆量,也是遇见力。你能否善用这批军火?你能否物超所值?
郭少骏和师胜男都观看了对方一眼,想看看自己的竞争对手有何动作。
“我同意!”四个声音同时发出,全场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寻辨发出声音的人。
衣着华丽,美若冰霜,一直沉默不语的胧月夜,以一种慑服天下苍生的语气说道。她惊艳绝伦,身后都是名动江湖的武林好手,虽然身份神秘,却也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
崔浩,手摇纸扇的翩翩贵公子,此话说出,镇定自若。身后的高丽人众默然不语,表情严肃。
师胜男,她依旧气势逼人,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貌让在场许多自命风流者倾慕不已。
郭少骏,沉稳机警的他只不过用了一瞬间就分出了利害关系,数百种结果在他脑中一晃而过,先下手为强!这是他一贯作风。
“呵呵!有趣,竟然有四个竞标者,但价钱依旧是这个价钱,鬼市出的价格,绝不会轻易变动,而你们又是同时叫价,当真为难啊。”鬼十三笑着,摸着脑袋,一副很难办的样子。
“你们不想共同分享这批物事?”公尺正皱着眉头问道。
四人都否决了这个提议,显然此举是行不通的。
“那好!”鬼十三站起来,抖开自己的衣襟,气定神闲,傲视群雄,道,“那就各显真章,以武论输赢吧,这也是武林规矩,强者得之!”
“一共比试三场,谁赢了这笔买卖就归谁,你们自己决定由谁来参与这场比武,你们四家!”鬼十三说指着四家的首领,而后转身离开,瞬息之间,就决定了一场生死大战。
现场立马嘈杂起来,众人纷纷议论这笔物事终究会落入谁的手上,或者讨论胧月夜这批人物究竟是何来头?
公尺正清了清嗓子,厅中立马鸦雀无声,静的连一支羽毛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公尺正的脸上的褶子变得更加清晰了,因为他始终阴沉着脸。
“比试在今晚的鬼塔之下进行,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四家的首领都先请到楼上的厅中歇息吧。剩下的众人,”他轻蔑的看着这些事不关己的江湖小人物,或者没什么来头的,独来独往的,比如说百里闻,或者是镔铁判官笔一类的小角色,“就请各位自便吧,鬼市之主也在东南的聚贤厅中准备了酒菜,请各位英雄前去尽情享用。”
然后领着一批绝色婢女,将四位首领以及随行亲信请上了塔楼。
“妈妈的,鬼市之主欺人太甚,这不是小瞧人么?哪天我也坐上他那个位子,瞧不把公尺正这老头拉来当使唤丫头。”一个江湖宵小口出狂言。嬉笑怒骂,将在场的许多江湖人物想讲不敢讲,想骂不敢骂的东西说出来。
“肖老三,你就下辈子吧,大白天说梦话,你昨晚喝多了吧。”旁边一个背刀壮汉嗤笑道。
“缪武,老子上位那天就让你小子管茅房,喂不饱你。”肖老三笑骂着,不甘示弱。
突然,一阵劲风吹过,肖老三大叫一声,嘴中吐出血来。一摸,自己的两颗门牙没了。
公尺正冷笑着向众人道:“请把!”
肖老三正要去拼命,但被缪武等江湖人物拉住了。此人的铁莲花指功力高深,只是扬手间就打掉肖老三两颗门牙,取他性命完全易如反掌。
肖老三骂骂咧咧,口中不干不净,被众人“拖”下了塔。
任飞云依旧在房中照顾赵湘音,见她嘴唇轻佻,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便吻了下去,恰好赵湘音幽幽转醒,一时间魂飞天外,又难以自持,就在二人正要深入下去之时,只闻见师胜男冷冷一笑。
赵湘音一招“推波助澜”,将任飞云横推出去。任飞云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也就站立不稳,倒向背后的架子,珐琅瓶子被任飞云一撞,掉到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任飞云痴情的望着赵湘音,嗫嚅道:“我……我……”想要解释,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赵湘音耳根都红了,愣愣的坐在那儿,眉间一片混乱,厉声道:“出去!”
任飞云像是只斗败的公鸡,拿起地上的碎瓷瓶,顺手拎起宝剑,随着师胜男来到了外间一处没人的窗前。
“哼!”师胜男阵阵的冷笑,刺激着任飞云作为男人的尊严。他厉吼道:“别再发出那种声音,小心我杀了你!”
“你还没看出来,她只是在玩弄你么?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帮她救出父亲。他根本讨厌你!”
任飞云大怒道:“住口,才不是,她只是不喜欢那样,他是爱我的。”
“爱你?她有像我这样吗?”师胜男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搂住任飞云,唇对唇,二人彼此从中寻找着什么。就在意乱情迷的当口,任飞云推开了她。
两人彼此用一种凄凉的眼光望向对方,都知道他们都在寻觅一种自己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东西。任飞云仍开手中的东西,将师胜男抱入怀中,虽然他不喜欢她。但仅仅在此时,他将她想象成赵湘音,他只想得到一种心灵慰藉,那种安慰,唯有在女人的胸膛处才能得到。
二人如胶似漆,缠绵悱恻,不想离开,只想这么互相拥抱着,从对方的身上脱离这世间所有的苦厄,迷茫,杀戮……当任飞云想到他怀中的并不是赵湘音时,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找我有事么?”二人整理好混乱的衣衫,任飞云坐在窗脚,问道。
师胜男道:“你欠我一个承诺。”
“嗯。想好要我做什么了么?”任飞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