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遇到白云城是数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作为一个流浪汉,他只是不经意的经过此处,然后不经意看到了在亭上石桌独饮的老人。酒是好酒,饮酒多年的他自然一下便闻出来,于是他由衷的赞赏道“好酒!”
老人并不算老,约五十多岁,显然一人喝酒也是无聊“是吗?这酒如何好法,小兄弟倒说说看?”
他走到石桌边上坐下“老人家的酒,漂香四溢,香醇无比,若非好酒,怎会如此醇厚?”
“小兄弟此言差矣!”老人却说道“酒的好坏不在于酒,而在于饮者,善饮者,哪怕是清水,亦能饮出酒味,不是吗?”
“老人家说的很是在理,不过晚辈却惭愧的很,平时虽然喝酒不少,却是离善饮者越来越远了!”
“哈!哈!”老人闻言却大笑起来“小兄弟果然直爽,这话原本是我那侄女哄我不要喝酒的说词,我却从来不信,哈哈!老弟显然也是同道中人,来,老哥我一个人喝酒无味,你也来几口!”
他已有两天没喝过酒,所以对于老人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酒绝对是好酒,几百两一壶的酒,他现在已经喝不起了。所以他把剑扔在桌上,抱着酒壶痛饮起来。
剑落石桌,表面并没有什么特别这处,然而老者却望着桌上的破剑,突改换了一张面孔,表情极为凝重。
离魂剑,天下第一剑,虽然江湖人中无人不知,但真正见过此剑的人却是极少,所以他才会持剑两年却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少并不代表没有。
他看着老人的神情,心中却不由有些担心。眼前老人武功高强,这一点他完全可以感觉出来,若是对方认出此剑乃是离魂剑,恐怕自己小命难保,不过念头回转,自己流浪两年,从不把生死当成一回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想到此处一下便释然。
“离魂剑么?”老人望着剑,缓缓的问道。
“前辈何以认为这便是离魂剑?”他反问道。
“感觉,此剑我曾见过一次,虽然剑鞘已破旧不堪,其中气息也比以往大有不同,但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老人肯定的说道。
“没错,这的确是离魂剑”
“果然!”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几年前离魂的消失,曾引发多少纷争,但是又有谁会想到,这剑竟然在你手上,看来终究如他所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没想到离魂剑竟然如此没落,你放心吧,剑是你的,那终究还是你的。”
他却淡淡一笑“这并不是我所担心的,剑若不是我该有的,到时自然会离我而去。”
“小兄弟你错了,江湖中没有人不想将之据为已有,那是他们根本不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们所能占有的,同样离魂剑对我来说,剑除了本身之外便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你,却是不同。”
“不同?”他不解的问道。
“是的!你现在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但是终有一天会知道的!”老者深深的叹了口气。
“前辈?”他有些不解,双方明明初次见面,但对方似乎对他有所了解,而且话中似乎另藏深意,只是他又如何能明白对方的语意。
“小兄弟啊”老人却举起酒壶,大饮一口,继而说道“想我白某人多年未下天山,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遇到此剑,看也来是机缘,来,你也喝一口”
白某人?天山?突然他心中一震,这世上一眼能认出离魂能有几人?这世上认出离魂而不想据为已有的又有几人?“白云城!”他突然脱口而出!
白云城是何许人?江湖中人,谁人不知?
据说五十年前,年仅六岁的白云城便师于苍穹。世人知道,苍穹身为天山派掌门,乃是武林绝顶高手之一,其人择徒极严,一生之中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庄慎,另一个便是白云城。关于白云城的记载,据说此人天资纵横,乃是百年难看一见的武学奇材,天山的镇山剑法霜落剑,庄慎花了二十年才完满,然而白云城只用了六年!可惜后来其与其师兄在剑道上产生了争执,其师兄主张以招养意,通过修习剑招从而自然剑意自成。白云城却提出了相反的理论,他认为剑以意为先,只要领悟剑意,那么所谓的招式都为虚有。其师兄便当场反驳“对敌之中,如果不出招又何以致胜!”白云城就当场一怒,决意以后再也不使剑招。他闭门修剑,一转眼便是十年,十年只修一剑,那一剑就是出剑。剑一出,便是惊天之势,然而他那一剑虽然伤了他的师兄,只是一剑之后他就无剑可出,那一局他终究还是败了。但是他却不服,又苦修十年,十年一剑,那一剑便是收剑,只是待他剑城出关之时,他的师兄已经死去。
据说庄慎死后,白云城对于昔日的失败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心情大变,恣意枉为,喜怒无常,然而出手收手之间,却不知道挫败多少武林高手,为武林人所畏惧。
“白老前辈,你怎么会在里?”他知道,白云城一向深居天山,极少在武林出现,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我在等人,等一个,他很快就要出现了。”白云城缓缓的抬头,望着天空,突然语调徒转“冯仁啊,我等你已经很久了,不过来给师叔磕个头吗?”
他转过身往后一瞧,果然有个人,那人乃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只是面如土灰,惊恐万分的盯着老人的身背!
“白……白师叔!是您老人家吗?您老怎么在这”冯仁的声音颤抖着,惊惶的往四处望了望!
“啊!你不知道我来么?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给你师叔我行礼来的!”
“不是……不不……是的是的”冯仁语无伦次,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绕有兴趣的看了看冯仁。白云城在武林中相当有名望,一身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见冯仁如此畏惧的样子,便可见一斑。
“既然是,为何不过来?难道我师兄只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吗?”白云城不顾他满脸的惊恐,自顾自的说道。
而冯仁此时心中忐忑,如坐针毡。叛离师门,乃门规中最为严重的一条,白师叔绝无放过自己的可能。然而师叔的武功别人也许不知,但他却如何不知!若想从他手上逃脱也无疑比登天还难!现在他惟一的希望约他的天堂门的人能够出现,天堂门的掌门方动也是世间少有的顶级高手,天堂门中也只有他才能和师叔一较高低,只是他只不过一个天山派的叛徒,方动怎么可能此时来帮他?
此时的他只能独自抱怨,若非听说师叔亲自下山又如何如此着急?也不至于提前一个多个时辰来此等候,兴许还能逃过一劫,或者自己若不是受不住天堂派的利益的诱惑,又何以至现在性命堪忧。
若说冯仁像一只掉近陷阱的野兽,白云城却并非有着一个猎人所有的欣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却轻轻的叹道,“我去过天堂门,他们也没有你想象那样诚实,没错,他们的确招惹我们,而且他们的掌门也确实不是普通人物,不过你高估了你自己的地位了,还不死心吗?”
什么!冯仁心中一震,没错,没人可以正面得罪天山派,如果师叔去过天堂门,那么无论如何天堂门的人都不可能在此时出现。
“师叔!”冯仁突然跪了下来“师叔,弟子现然好后悔啊!”说完痛哭涕下。
“后悔好啊!后悔就跟我回天山吧,哪来里哪里回!”白云城的眼中已经有了一点柔和“不!”冯仁大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师叔,求您,求您看在师傅的份上放过我吧!”
“就是看在他那破面上我才来这的!”白云城的眼中又回复原有的平静。
“那!”冯仁一咬牙“只能怪弟子不孝了!”一说完便抓一手暗器向白云城扔去,而他的身子却借机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白云诚望着冯仁逃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你若是真心悔过,我又何必杀你?”
无数的暗器朝白云城飞了过来,而他却视若无睹,冯仁的身子已跃出了数丈,他亦也视若无睹。
“何必呢!”他轻轻一叹,剑还是出鞘。
这一剑并没有惊天地的气势,相反,看起来极度的平庸。然而在其收势之时,却似乎有着一股极其可怕的剑势!
在一旁观看的他心中不禁一震,这便是白云城的收手剑么?收剑非招,然而收剑之间所散发的剑势,又岂是寻常剑招所能及?
迎面飞来的暗器纷纷的打入旁过的石头上,而冯仁的身驱在半空中却是一只是轻轻一颤,便从林中消失。
“唉!”白云城摇了下头“真没面子。”
“前辈客气,前辈这一剑,又岂是寻常人能消受?”
白云城转过头来“小兄弟,何以见得?”
“前辈十年一剑,这一剑,其中威力岂非寻常,以气御剑,虽然没有伤到肤发,却伤入筋骨内脏,刚才剑的后势之猛烈,他定然命不久。”
“是么?”白云城默然的望着冯仁逃去的方向“十年一剑,他替他的师傅承受了这一剑,只是师兄若是活着,能承受住这一剑么?”
以白云城的武学造诣,要杀冯仁何需如此一剑?还是他对当年的失败依旧无法释怀?倘若他师兄还活着,他真有信心能在一出一收之间,击败他师兄么?
他从不曾学过剑法,以他现在在剑法上的造诣,勉强算得上一流高手,然而在柳庄,在仇剑刻意的诠释下,对于剑却有着极其独特的见解。白云城天赋纵横,却太过偏激,以意养剑自然剑道是更高的境界,只是当今世上又有谁能做到无招?那出剑收剑,又如何不算是招?白云城的天赋,却是被自己的超人的天赋所制。
“前辈,如果这一剑,并非您心中的剑,对于其中结果,您真的介意么?”他突然问道。
“什么?”白云城猛然转过身来,凝望着他,缓缓的说道“你知道么,曾经也有人这么问过我,只是那时的我,已经记不得心中的剑究竟是如何,小兄弟,你能告诉我么?”
他轻轻的摇摇头。
白云城笑了“是啊,那人也没能告诉我,他让我等,也许是三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辈子,如今看来,我还是要等!”
“前辈,你?”他不解的望着白云城,不知他所言何意。
“小兄弟,你若愿意,便叫我声大哥吧,有些事情,现在的你不懂,将来的你也许还是不懂,只是我依旧会等下去,只到有一天你真正能拨出手中的剑!”白云城如是说。
他望着手中的离魂剑,这三尺剑长中,究竟夹杂着多少秘密?
只是他知道了,让白云城等待的那个人,叫仇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