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哪里都有造反派
我索然无味,也没喝酒,找个老人问了起来,他道:“此去西南的无数雪峰把宽州府、向原府和北地府区隔开来,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正东五百里是宽州府的五牛镇,西南二百余里是牧高峰,峰南是通往向原府的北谷口,峰北有一湖,唤作天鹅湖,天高云淡、草长莺飞,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致,北五百里,就到北地府的圣德镇了。”
小妹正忧心忡忡地对着一张地图谋划屯兵的事,我道:“这里屯兵会一直是守势,等打完仗去吴兰镇吧,还可与我们的五牛镇遥相呼应。”小妹道:“你肯定能赢吗?”我道:“没多少队伍,这个集镇实际上处于自治状态,万一输给北地府,就去牧高峰西口,那里离天鹅湖近,才好呢,不过就怕这帮粗人糟蹋了好地方。”小妹道:“还是吴兰镇最好,军士们也可以结婚生子,否则,久必生变。可得打赢这仗啊。”我道:“主要是败逃到镇内的北地府残余兵力,刺探暗杀的黑势力也有不少,但说到管理,基本上三个州府都不管,你这些将士多有立功,是该封官许愿了。”小妹道:“适才有军士抓着个北地府的年轻人,对于攻占吴兰镇挺热心的。”“怎么说?”小妹道:“他说北地府的大部分兵力正往宽州府地界布置,我们拿下吴兰镇后迅速北上,可端向林娜的老巢。”“他叫苏红烈吧?就按他说的办。免得这匹来自北方的狼,往我们身上扑了。”
战斗打响了,先攻城接管,突然就冒出了许多军士,约一百人一组,狠往队伍里冲,从四面八方制造着混乱,打一会儿就跑,一跑就没影。我道:“还回波普镇驻扎?这要是接管了,又好久摆不平这些烦心事,那就不好玩了。”小妹道:“总得引他们出来啊?现在就是机会。我们分成六组,‘三笔刀枪’、你、叶明各领一组两百人负责追击,我还攻城吸引他们,你们注意不要追出太远。”我就领了三十人,道:“一定注意安全,大营里还有俩孙儿呢。”
果然,对方不少消失的人又回来了,还有几处新增的,我一手执盾一手挥剑,非常神勇,身后的三十人就只来得及呐喊而已。一口气消灭了四五组,突然眼角瞥见几十条人影往阵中掠去,心下发慌,急忙扫出一剑,叫人后撤。只见叶明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轻飘飘一掌扇向两名红衣人,使的竟是上乘的和风掌,那两人如四溅的水花般爆开,优美地消失了。我赶上去点了十几人的穴道,其中俩人手一松,掉下两孩子,是常子午常子初兄弟二人,还傻呵呵的笑呢,叶明抱起他们也灰头土脸地笑了,小妹到这时回过神来,飞也似的跑来,抢过一人,竟抱着哭了起来。再看那偷袭之人,有几个还在拼命。
女将军被激怒了,挥剑喝声:“攻!”身先士卒地往前杀去,我一看四围的敌人已各自被困,急忙赶到前面,跃上城墙,杀了一圈又一圈。未几,城破,小妹令我与“三笔刀枪”四组各自率一百五十名身手矫健之人城内清剿,苏红烈自称知根知底,由我带着,一处处摸过去,一晚上就又抓了三百多,“三笔刀枪”也都各有收获。
我问一名被俘的功夫高手:“谁让你们抓孩子的?”他起初不肯说,我道:“看见那俩没了踪影的同伴吗?你照实说了就活,不说就是死了的人渣。”他一惊道:“他是怎么死的?着了什么道?”“就像水袋爆裂,你愿意留个全尸吗?”他没再犹豫:“我们原是熊崇辉手下,他为讨好美娇娘,命我等听命于向林娜,后来我们一心跟了女庄主办事。前几日,她令我等来抢两个小孩,听说有个姓常的武功了得,我们一直没找着机会,今天趁乱下手,没想到还是栽了。”“你们谁是头儿?”他道:“头死了,就是那两穿红袍子的。不过还有个传话的,可能比我知道的多点。”
原来,向林娜当上庄主后,极力打听向柳观岚的消息,三个月前刚取得联系,听说控制了我会更容易征讨四方,并确信叶明是我的私生子,也习得一套厉害掌法,但只要抢了他的两孩子,就等于是同时操控了我二人,故而挑了数十名心思细密的高手,领五六百喽啰,费尽心思,要一举偷走两小孩。那传话之人还说,他们两头领都认识斐冷翠,刚趁乱把她给放了。斐冷翠十二三岁时就是罗罗镇出了名的美女,后被北地府劫走,还在熊冒德执事时就被安插在但诺镇,成了马科恩的情妇,熊崇辉时失去联系,之后回圣德镇探望父母,得到向林娜的信任和重用,成了她探知瓯平府消息的关键。问起向宽州府用兵的事,他道:“熊崇辉时就有这想法,向林娜找到一条捷径,通过断山谷口一直往东再想南折,可以避过大戈壁滩到达宽州府北界,即使占不到什么便宜,东向广袤的土地也尽可收入囊中。”
苏红烈极力鼓吹北伐,说他自己在圣德镇也有底子,定可一举灭了那小妖女,小妹也跃跃欲试,要为家乡分忧解难一样,我却有些犹豫:吴兰镇到手不容易,万一附近残余人马纠集起来,我们就白辛苦这一遭了。所谓的“北伐”根本就没有根基,满共不到两千人,就算踏平了圣德镇又如何,最终还得撤,到那时敌方精锐依旧,就凶险了。于是道:“既然苏红烈那里有根基,我和他一起过去,擒贼先擒王,哪怕那小妖女再变化多端,不也得听话?大队人马北去,越走越冷,情况不明,饿死、冻死、迷路死、遭袭死怎么办?这里还暖和些,便于坚守,休整养战,等到明年初夏,再做其他重大盘算不迟。”转而对小妹悄声道:“那时抱着两孙子,舒舒服服回家去,多好?”
我让小妹将有功的军士封了吴兰镇主事、议事等要害职务,嘱咐她稳妥地向牧高峰西口渗透,并坚决让“三笔刀枪”留了下来,只身与苏红烈同行。十月的北国大地,冰雕玉琢,苍茫的雪原一望无际,银色的林海间,狼熊的足迹随处可见,远方的太阳乏力地升不过树梢,就迅速往下落去,虽然总有风在怒号,但天地间一切声响都像是一种很规律的孤寂。
临近圣德镇,苏红烈一边走,一边在树上记着什么,到一处隐蔽的草棚前,他高兴地探头进去喊道:“妈!弟弟!我回来了!”一会儿,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婆走了出来,我问:“老太太高寿?”苏红烈道:“这儿气候恶劣,女人五十五岁就算是长寿,她老人家今年已经五十五了。”这时身后一个兴奋的声音道:“哥哥!”原来是弟弟苏红思砍柴回来,看他十七八岁,比之哥哥苏红烈却是又壮实又英武,扔下柴禾道:“哥哥,两年前你说我小,现在我一定要跟着你闯天下!”他妈表情木然地转身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家里还有个客人,我去叫来一起吃饭。”
那个不速之客竟然是马科恩,他与斐冷翠各骑了匹马溜出,后遇十几名逃窜的军士,半路上将那丰姿绰约的斐冷翠轮番糟蹋。马科恩突然顿悟世事一样,一心回家,故意扭伤脚慢下步子,在此处歇脚也就是一两个时辰前的事情。苏红烈开始对他喋喋不休地质问,进而宣讲起他那一套理论来,马科恩突然起身,歇斯底里道:“对,这个疯狂的世界一定要彻底打翻,我们要公平,每个人都要分享他自己的好东西!我们要进步,释放和激发人们的热情,把一切过往踏入地底!”二人拥抱在一起,苏红烈道:“你现在就随我去擒那妖女,之后还去但诺镇宣扬我们的主张!”马科恩道:“我觉得应该马上回到淂莱克镇,那里一直以来离心力就大,我来他个中心开花,再带出一队人马来!”“好!”苏红烈道:“伤一好就出发,等候我手刃妖女与那熊崇辉老贼的好消息吧!”
我偷偷问马科恩:“你是爱深了斐冷翠,还是想回家?你老家是淂莱克镇的吧?”马科恩竟然敢跟我爆粗口,红了眼道:“老子啥都想!”我一怔,没在意,又道:“是以爱的名义吧?一个女人的身体能那么让人痴迷?可她在你眼皮底下遭人强暴也不是你的错啊,难道就因此再也没勇气见她一眼?于是要回老家了此残生、或是遗世修行?”马科恩突然跪下嘶喊:“老天爷,能不能不问啊——!”一会儿,高举颤抖的双手慢慢垂下,两眼流出两行血来,再无声息,我一摸颈脉,渐渐消失,忙道:“他怎么不经问啊,我绝对没对他怎么着。”苏红烈见了嗤笑道:“此人真是不足与谋!”苏红思鄙夷地飞起一脚将马科恩踢出丈余,苏红烈拉着声调道:“红思——?”
我问苏红烈:“你真准备派人去瓯平府?不去向原府吗?我们常家在宽州府可能算是得了利的,你什么时候派人去?”他朗声道:“大叔多虑了,你我可对天盟誓,彼此永不侵犯,甚至已经改变过的,也可恢复如初。”我笑道:“我愿意,但我没资格与你这样约定。”苏红烈道:“无论如何我已经说了,那就作数过了。”我问:“你说的你的人马呢?”苏红烈道:“我正要说这事呢。我有六千余人,都是伺候别人的,分散在各处,虽作起内应来方便,但要都聚在一起,却需月余。这里离圣德镇也就七十里,大叔闲时可饮酒读书,或是前去镇上踩点。”我装作想了一会问:“那你的大本营就设在这里?”苏红烈脱口道:“可以。”苏红思却在旁道:“这里四野空空,毫无屏障的,当然是拿下圣德镇后设在城里。”我道:“拿不下呢?”他道:“定要拿下。”苏红烈拍拍他弟弟的肩膀高兴道:“好,这次攻打,你就是总指挥了!我这就去与各处头领们接头去!”我吃惊地看着意气风发、转身离去的哥哥,心中说不出的讶异,再看看苏红思,又觉得这个没什么信仰的弟弟倒像是个十足的刺头。